与橘有约

和往年一样,初秋一到,金灿灿的橘子如同按时赴约的故友,准时出现在北方的街头——它们晒饱了阳光,迈着轻盈的步子,怀着急不可耐的欣喜远道而来,仿佛叶上还带着岭南山间的轻霜,如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欢欢喜喜地与热情的摊贩们一起融入了这个小镇的烟火里……

待到入冬后,气温骤降,北方的冬天迎来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万物萧条,唯独橘子在大街小巷依旧惹眼,尽管它被放在破旧的平板车上,但那耀眼的金黄色却如向日葵一样热烈:它虽已不在枝头,却总让人轻易生出果实累累的雀跃来——圆润饱满的个头,油亮水润的橘黄色,稍微凑近就能闻到馥郁的柑桔清香!轻轻掰开,每一瓣桔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每一颗小果粒都鼓鼓胀胀的,里面全是甜蜜的桔汁,简直就是一颗颗糖水小炮弹,随时可以在你的舌尖爆炸,给味蕾一个美妙的刺激。这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而这灿烂可爱的水果价格却大都不贵,二三块钱就能买到,可谓物美价廉。

最重要的是:它易于存放和分享。无论是公司茶话会,还是家里临时待客,橘子都是必不可少的佳品——剥开即食,少了清洗的繁琐;小巧易取,少了浪费的顾虑;果瓣可分,添了些分享的乐趣……闲坐时,橘子是缓解尴尬、烘托气氛的小可爱。当你将那抹温暖的橘色递给对方时,本就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善意,只需再说一句“吃个橘子”,就能打破沉默,将两个不熟悉的人拉近,从而打开话匣子。最终,我们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完成了一次简单的橘子交换,也可能完成一次相见恨晚的促膝长谈。

甚至在医院里,病人床头的水果中,最多的也是橘子。

在四面白墙包围的医院里,它是橙色的,橙色使人平静,病人需要这种富有生命力又不突兀的颜色,把它放在桌子上,就像太阳一样让人心安,而它散发出的特有的清香,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显得格外浓郁,那是病人与自然间的一种秘密的连接,你总会萌发出一种难得的知足。

住院时,清淡的饮食总让人烦躁,吃完药,嘴里的苦味久久不能散去,恼人的药味在胃里和在喉间翻滚。这时候,橘子是最好的选择——它粒粒分明的果肉、酸酸甜甜的味道能让你体验进食本该有的感官过程,让你觉得“啊,活着真好!”。

这酸甜的滋味,唤醒人的味蕾,会使人像从黑白世界中看到彩色,从黑暗世界中看到火苗一样,找到那么一点生活的希望。尽管这点酸甜需要花钱买。但是,对于不知生死界线在何处的那些病人来说,一个橘子,也许就是一切积极情绪的源泉。

仔细想想,一年中的大多数季节,橘子都是大多水果中价格最便宜的那个。它是穷人在一日三餐之外能找到的,最低成本的品尝味道(酸甜)和给自己补充营养(富含维生素)的手段。在电影《我不是药神》中,患癌的吕受益就经常吃橘子,吃那个最便宜的给他带来点生活希望,同时补充点所谓的营养的东西。

其实,在儿时,物质贫乏,我们能吃到的最多的水果除了易于存储的苹果,也是物美价廉的橘子:它平价、甜美、多汁,能同时给人以视觉、嗅觉、味觉的满足。吃完果肉,将橘皮洗净泡水,加上些许冰糖,也是我们争抢的美味饮品;寒冷的冬日,蜷缩在家中消磨时光,也可将橘皮放在火炉边,橘色的果皮与炉内的火焰辉映,再加上弥漫在屋子里的火烤出来的橘皮的焦香味,总能感受到一种朴素的喜悦。

时至今日,当你去看望一些贫穷家庭、孤寡老人时,他们用来招待你的水果,基本上也会是橘子。那是他们觉得整个房间里你应该最喜欢的、你觉得最干净的东西——橘子在那一刻,成了他们和这个繁华世界薄弱却固执的纽带——我吃橘子,健康的人也吃橘子,贫穷的人吃橘子,富有的人依然吃橘子。剥着橘子,虽然彼此无话,但我们共享了平等的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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