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 | 中秋应读豪放词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对此良辰美景

正是吟诗作赋的好题材

遍览唐诗宋词

中秋题材诗不如词

婉约不敌豪放

唐诗吟月佳作甚多

标明中秋之作极少

历来中秋论诗

首推张九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月，静夜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望月怀远

开篇立意辽远，气场恢弘

读之肾上腺素陡增

实乃神来之笔

惜乎文气急转直下

一变而为小儿女语

全诗落一“怨”字

如降龙十八掌

劈中棉絮的感觉

诗仙吟月无数

可惜没考证出

哪首做于中秋

但这首明月出天山

我还是愿列为

中秋唐诗翘楚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关山月

诗眼都是思归

李白还是要高出一筹

中秋到了宋朝

似乎地位一下变高了

中秋诗词名作

层出不穷

而多为豪放词人作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

作此篇，兼怀子由”

中秋作品无疑

宋人爱在词前加引

令作品考证容易许多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气象之大，不逊盛唐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立意之远，尤胜李张

东坡时在密州

虽不得志，却还有

“西北望，射天狼”

的豪侠之气

不曾想

即将跌入人生谷底

乌台诗案后

东坡被贬黄州

再乐观的人

也有沮丧之时

东坡在黄州

留下过惨淡的中秋词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常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酒凄然北望

——西江月

但东坡就是东坡

苦难只会

让他的心胸更加开阔

让他的诗句更臻化境

西江月作于1080年

东坡贬黄州第二年

仅二年后

他写就名垂千古的

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赤壁之下”

一个月后，大概是同一帮人

见证了另一首中秋名作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

云无留迹

桂魄飞来，光射处

冷浸一天秋碧

玉宇琼楼，乘鸾来去

人在清凉国

江山如画

望中烟树历历

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

对影成三客

起舞徘徊风露下

今夕不知何夕

便欲乘风，翩然归去

何用骑鹏翼

水晶宫里

一声吹断横笛

若非谪仙

焉得此神仙话语？

豪放词苏辛并列

中秋岂能无稼轩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

光影东头？

是天外，空汗漫

但长风浩浩送中秋？

飞镜无根谁系？

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

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虾蟆故堪浴水

问云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齐无恙

云何渐渐如钩？

——木兰花慢

作者自云

“中秋饮酒将旦

客谓前人有赋待月无送月者，

因用天问体赋”

读这种词

只能感慨

“才气”这东西

是天生的

酒酣之际，踉跄举杯

对月连发七问

挥洒自如

酣畅淋漓

能与东坡并立宋词之巅

故非侥幸得致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今人呕心沥血

也再写不出

上追李杜苏辛的句子

但尚可慰藉

我们今天所欣赏的

不就是这些

名篇中的月亮吗

佳节俊赏

古今一也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