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坐在那里，一个背黑色大包的男孩子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大概是能猜到他是干什么的，因为他手上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医院4层B区是皮肤科，A区不知道是什么，我没过去过。这个男孩子同我擦身到A区去了。
侯诊室五排座位，坐了大概20个病人。我有些无聊，翻看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旁边的女人在玩抖音，讨厌在公共场合放外音的人。
再说这里是医院。本该可以劝说一句，可是我没说话，相信在坐的20多个，同我一样讨厌公共场合放外音的人还是有的。
我看了她一眼，一个挺白的女孩。但我也只是在心里暗暗的讨厌她一下，没办法当着面说出有关道德指责这种话，这是否也算是一种自私胆小的行为。
就像有一次在公车上，我看见小偷偷了别人的包，我把被偷的人推了一下。后来那小偷非常凶狠的看了我一眼。我吓的一路不敢再说话。
还有一次一位妇女在公交车上吃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我坐在前面，终于忍无可忍想大声指责几句，最后说，大姐，你是不是没有塑料袋，我给你一个。
那人没理我，反而磕的更响了。
如果这件事放到以前，我可能会说出来，现在却选择了沉默。
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外面此时正风雪交加。没办法，人吃五谷，总是要得病，无论什么时候，总觉得这里有点像交易市场。
所以，那时候朋友开玩笑说，医院真是个挣钱的行当。
等了一小时，还没有叫到我的号。
那个背黑包的男孩子又过来了，他们是推销清洁剂。
我不知道他们这个清洁剂功效到底怎么样，但是我来了几次医院，每次都碰上不同的人来推销清洁剂。
他们大多用一样的台词，你好，姐（哥），学校放假勤工俭学。。。。然后把他的清洁剂拿出来说要给演示。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是没人购买的。
就算这个清洁剂真的好用，但在这里达成交易是件挺难的事。
人本能的对于主动讨好的陌生人和物是拒绝的，当你走近他，他在周身会立马自动竖起一道安全屏障。
瞧，人的警惕性就是这么高。
让我想起之前一个讲座，那教授说，最理想的状态是防人之心不可有。
经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第一次听到防人之心不可有，真挺震惊的。防人之心不可有，怕是永远也达不到的大同世界。
就像我去博物馆，我跟游客说，要不要听讲解，免费的。
客人马上说，不用不用不用。
连连摆手。好像就是一座待君入瓮的陷阱。
所以我可能了解到这个推销清洁剂男孩子的心理。
他先找到我前面靠边坐的一位大姐，他半弯着腰，达到与坐着的人同等高度，右手拿着白色的清洁剂小瓶子，笑容灿的像阳光。
我向他看了一眼，长的非常好看的一个人。
他没说几句，坐着的人就不理他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阿姨，花白头发，他以同样的姿势和口吻去介绍，但是旁边阿姨的女儿打断了他，谢谢，我们不需要。
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站直身子踱了几步，他转到柱子后面，他看向座位上人群的眼神让我想起站在博物馆大厅物色什么样的人喜欢听讲解，什么样的人愿意接受我的好意时是一样的。我不知道他如何判断自己的客户。
他又继续找了两个人，没有成功。
他转到那排椅子后面，在那里停了一会，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然后，他从我身旁过去，又回来，对我说，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正在看手机。抬起头，对他说，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的这个清洁剂，我每次来都有人给我推销。
他说，我们这个跟他们的不一样。
他还想继续说的。但是我打断了他，谢谢你，我不需要，你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想要的。
其实这句话挺残忍的。
我看见他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是灿的像阳光一样的笑，他这个时侯是想保持微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如果是我，接二连三的被拒绝，估计我同他一样。
人总是偏爱美的东西。
他长的挺好看，是不是应该有些什么特权，但是同样的在风雪交加的日子为生活奔波。
我旁边的大姐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还没开口，只向那人投去一个目光，孩子的妈便说，我不需要！
尔后，他走了。
这一圈。他一个也没卖掉。
这是生活的常态。
事与愿违才是我们常说的八九，至于那个一二，真的是某种偷来的福份。
男孩走后，我旁边的小孩子边打游戏边问她妈，他卖什么呢。
她妈说，谁知道呢！
我在想，我刚刚是不是容他把话说完，如果说完了，我不买，他的心情是好一点还是更差一点。
搞不清。
既然不买，又何必浪费别人的时间和口舌。
从医院出来，雪还在下，冷的出奇。
或许那个男孩子已经重新获取到阳光的能量，继续推销他的清洁剂。
生活总是这样。也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