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钟表铺.拾叁篇[上]》
文/素国花令
[禁止白嫖.]
正文/
把一个人,放在一个固定的世界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美好都是浮柯一梦。当真相浮现的时候,世界分崩离析,崩塌尽毁,这一刻,还有什么是真的?
艾酒在告诉我真相之后,沉默了很久,我实在不知道,该对他露出什么表情,但我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时间,还要向以前推动。
扬尘的祖先曾设计阵法,镇压魅族领主龙藏,他保住了一缕魂,附在时间的规则当中,真身被封印在真龙秘境之中。
然而这并非巧合,时间至高神时兮,也就是我的师父,他是魅族领主的之交,只不过这份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
不然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先例,可以让人的魂魄附在时间规则之上。
他欺骗幻,说我能够将创世神重新带回来,说我是他最看重最得意的弟子,以幻与他的交情,幻一定会帮我。
所以幻在给我记忆的时候,也在让我找到那缕根本就不是创世神的神魂。
现今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便自然而然的能将一切串联在一起。先生最后一次与我相逢,便是在这间铺子,他取铺子名为拾叁,意为偏爱。
可那次之后,他寿终正寝,我却探不到他的魂在哪儿。于是师父来找我,并且告诉我,他时日无多,需找安静之地养老,我便傻傻的信了。
凝出的那缕魂说自己是龙隐,可他因为还没有融合,本质上那人只不过是龙藏的一缕情魂,而穆零,才是龙藏的真身。
我追逐了千年万年的爱人,是全世界的敌人,我敬爱的师父,费尽心思的做了一个期瞒世人的局。
可笑深情皆是局,天下都是局中人。
怪不得啊,怪不得我闯过一次真龙秘境才见到了先生。
说来铺子也算有过三个主人,一个是先生,一个是我师父时兮,那时我称他为先生,也是在我闯过秘境之后他才消失的。
还有一位是我自己。
我的记忆陷入了混沌一般,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
我深吸口气,看向艾酒:“师父的事,只有你知道?”
“嗯,我也是查过资料之后才知道的。”艾酒垂下头,“主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师父做的事,是公然对抗所有界位的行为,他是至高神中的叛徒,而我,是叛徒的徒弟。
艾酒显然没有这个认知,很自然的把自己跟我绑在了一起,用的是“我们”。我虽然很想纠正,但我知道即便纠正也没用,艾酒是个死脑筋,他认准了要跟我一起,就绝对不会因为我一句话退却。
在小事上,他可以听命于我,可一旦这件事危及到我的利益,他一定就不会再听我的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传信时之峡间,叫我师妹过来一趟。”
艾酒点了点头,转身就去行动,而我,直接前往了幻的虚度之空。
幻所在的地方,是阴阳殿,他掌控空间与阴阳罪罚运势,那座宫殿所在的地方一半黑暗笼罩,一半阳光洒落,两相泾渭分明,我走进大殿,很没礼貌的没用人通报。
似乎是因为我是熟脸,守卫也没多加阻拦。
幻还是个金色的球儿,只不过这次,有一半已经成了黑色,像阴阳鱼,又不太像。
我站在殿中,静静地看了半晌,已经影响到幻了吗?
他似乎醒了,晃了晃,说道:“小狐狸,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我坐下来,盘起腿,“魅族异动,封印将开,这件事,你知道吧。”
“这件事怪我,我没想到…”幻飘到我面前,落地时化为人形,有些懊恼,“这下子可闯祸了。”
幻比我想象中的年轻,脸色很差,眼睛很纯粹,穿着一身白底的长袍,袍上最常见的挂坠,就是阴阳鱼。
他坐在我面前,垂下眼帘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明明年纪与我师父同大,却像个孩子一样,这货可真是白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幻,会好起来的。”
幻沉默了一下,说道:“小狐狸,若是有人怪罪下来,你只管推说给我。”
我点了点头,将本来该告诉他的都咽下去了,我这人没什么好,就是护短。
幻虽然有时候极其不靠谱,但也确实帮了我很多,他只是个被我师父欺骗的受害者罢了。
或许是这里太孤独了,或许是幻活了太久了,或许是他将那一颗心交给了阳光,总给我一种他很单纯的感觉。
那种纯粹宛若稚童,所以在黑暗侵袭之时,显得格外脆弱。
幻话少了很多,拨弄着腰上的阴阳鱼坠子,指节用力到泛白。
“幻大人,这么多年,承蒙您照顾。”我好像不太会说这样的场面话,于是歪头想了想,“师父当年让您照顾我,现今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我了,您不必担心我,且好好休养。”
“哟,没良心的小狐狸也会担心我了?”幻打着精神同我打趣儿,“你本来就是你师父最得意最看好的弟子啊,我与他兄弟那么多年,帮你一帮又何妨?”
我不置可否,站起身,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回到铺子,就看到一个白衣小姑娘脸色很臭的坐在我的位置上,艾酒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时雪一拍桌子,拍的桌上的茶杯都洒了些茶水出来:“我说你这人怎么死脑筋呢?我又不会跑了,你干嘛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艾酒冷声说道:“主人还没回来,我不会让您离开的。”
我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们之间冷凝的气氛:“师妹。”
“谁是你师妹?不要脸!我才不认你这个师兄!”时雪冷着一张脸,“要不是你,师父不会死,迟夏也不会死!死的怎么就不是你?”
艾酒攥紧了手心,说道:“时兮神的事,不是主人能掌控的,而且迟夏是魅族的人,意欲对狐族不轨…”
“你装什么啊?白令,那个时候,你已经被赶出狐族了,你不再是青丘战神祭司了!”时雪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早死了多好,你怎么有脸在杀了我爱人之后,还来见我?”
我本以为小丫头以前脾气火爆,没成想,嘴巴也挺毒。
迟夏,是魅族的人,我对种族并未有任何歧视,相反,我很希望魅族也可以与大家和平相处。
若迟夏真心爱着时雪,这到底是我唯一的小师妹,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我比任何人都疼爱这个小师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可以幸福。
可迟夏根本就心思不纯,也不爱时雪,若非我阻拦的及时,恐怕狐族守护的封印,就要第一个被打破了。
一别数年,没成想这个小师妹对我的偏见深至如此,恐怕给她一把刀,她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捅死我吧。
当年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啊。
“我并未对不起师父。”我面无表情的开口,“师父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你放屁!就是师父告诉我,你给他下了毒,你伤了他,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有假不成?”时雪顿了顿,蓦然笑出了声,语气却带着极其戳心的恶狠,“你最最痛恨魅族,现在又怎么样?你身上也带着魅族的气息,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时雪,你回去吧。”我沉默了一下,“我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已经长大了。”
“呵,你说我要是告诉白仙上仙,你已经堕入魅族,他会怎么想呢?”
“你尽管去说便是。”
“死性不改!”时雪站起身,一甩袖子,“你这个人,双标得很,真真叫我恶心得紧。”
我看着她离开,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艾酒看着我,也是一个劲儿叹着气。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幻可能自顾不暇,也没有再引导那些祈愿者来我这里。
艾酒说,鸾与掌控山海的精卫神鸟大婚,小兔和时代我去拜访了。
我恍惚了一下,有些想不起他说的是哪两个人。
艾酒又提醒道:“是茜鸾与盈秋。”
我点了点头,就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手里的书本上,比对着要用到的阵法。
阵法是先生教的,可因为那东西繁乱复杂,所以我的阵法学的着实不怎么样,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跟他多学一点儿。
若是先生知道了,我偷学阵法对付他,恐怕是真的不会再要我了。
“狐狸姐姐!”
门口跌跌撞撞的撞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人勉强支撑着一个人,血腥味冲鼻,我有点儿傻眼了。
黑喑。
黑喑低垂着头,声音格外的沙哑:“小狐狸。”
我对他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的时候,我们见面就打都是常事,他什么样子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他这样。
艾酒急忙走过去,扶住黑喑。
我心里一跳,一下子站起来:“怎么搞成这样?”
黑芽眼眶一红,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压根儿说不出话来,我示意艾酒将他们二人带去卧房,方才坐下来继续看着自己要用到的东西。
我已经记不得以前了,尽管那是我用尽全力换回来的记忆。
我只记得,我为了一个人,离开了青丘,放下了守护族人的使命。
我只记得,为了一次又一次遇见他,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负伤累累。
……
下午时,艾酒走出来,说道:“黑先生的龙骨缺了一根。”
我从书卷上抬起头来,问道:“除了真龙秘境,哪里还有龙骨?”
艾酒沉默了一下:“若是主人想找,我现在立刻动身出去找找看。你身体受损严重,不宜再闯秘境。那只黑龙,应该对主人很重要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想了又想,只得说道:“人鱼港或许有,但我也不确定,碰碰运气便是。我欠他人情,还不清。”
艾酒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我什么,这件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艾酒身上,我吩咐他切勿与人鱼族冲突,若是拿不到,回来便是。
我太清楚他这个人的倔脾气了,于是补充道:“你的安全最重要。”
艾酒拿着背包,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了门。
缺了龙骨,便少了法力,现在的黑喑除了还能保持人身,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黑芽闷闷不乐的蹲在我桌案面前,眼睛都哭成核桃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用凉水洗了块儿手帕,铺了个足够他躺着的小毯子,将手帕敷在他眼睛上。
我尽量柔着声音,说道:“敷会儿再拿下来,你哥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哭,哭丧…咳,你哥哥没事,别担心。”
安慰人这种事,我还真是没法儿干…
“狐狸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哥哥啊。”黑芽扯着我的衣角晃了晃,“哥哥在思悟崖那儿待的好好儿的,根本就不会受伤。”
“他出了思悟崖?”我有些诧异,蹲了下来,“他不是一直在思悟崖修炼吗?怎么会突然出去?”
“哥哥说,狐狸姐姐一直在很多地方乱跑,他不想你一个人那么辛苦,就去找你啦。”黑芽抿了抿唇,“狐狸姐姐,会做芽儿的嫂嫂嘛。”
我轻笑一声:“那,你希望我做你嫂嫂吗?”
黑芽一下子坐起来,盖在眼睛上的手帕一下子掉了下来,我眼疾手快的抓在手里。
黑芽鼓了鼓腮帮子:“哥哥那么喜欢狐狸姐姐,芽儿想哥哥开心,所以啊,狐狸姐姐当我嫂嫂吧。你就答应哥哥吧~狐狸姐姐~”
我扬了扬眉,把他摁躺下,重新洗了手帕,敷在他眼睛上。
我凶巴巴的说道:“小屁孩,你懂什么。”
“狐狸姐姐,你不知道,哥哥一直不开心,我就想啊,一定是我修炼太慢了,于是好不容易化成了人形,想着终于可以陪着哥哥了,可哥哥还是不开心。”黑芽顿了顿,“后来哥哥喝醉了,他揪着我问“我到底有什么不好?”我就说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他就闷闷的笑,说你狐狸姐姐可不觉得我好。”
小家伙学的倒是惟妙惟肖,黑喑站在门口脸都黑了。
我轻轻笑,冲黑喑招了招手:“来坐吧,身子不好怎么还乱跑。”
“兔崽子,你又欠收拾了是不是?”黑喑冷着脸坐下来,“敢告你哥的状了?”
黑芽瘪了瘪嘴:“你不说狐狸姐姐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嘛。”
我坐下来,倒了杯牛奶给黑喑:“这么说来,徐文溪是你?”
“…啊…哈哈…是…是我。”黑喑摸了摸鼻子,“宁述久是我,江尔是我,殇途是我,坐在你面前这只没有法力的龙,也是我。…你…你别生气…”
黑喑脸色苍白,没了一根龙骨的他只是个普通人,那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属于他的脆弱。
“我没生气。”我轻轻叹了口气,“安心养伤吧,这里很安全。”
铺子不属于任何位面,只属于我,这里是我的绝对领域。而在铺子地下辟出的空间,埋着守护铺子的蛊鬼,蛊鬼听命于艾酒,而艾酒听命于我。
那是艾酒准备的,我不知道他准备了多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他就是做到了。
艾酒离开前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就是让蛊鬼军守护好这里。
蛊鬼的战斗能力,是不要命的那种,没有人愿意招惹,魅族也不会愿意来这儿的。
“你的对手,是你的爱人,你下得去手吗?”黑喑哑然问道,“别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分寸。”
我一定无法动手杀了那个人,只能另辟蹊径了。
……
我辟了一个流速很慢的小空间,在这个绝对空间里,时间缓慢,虽然很耗费心力,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我需要尽快掌握时间规则,这将是我赢他的唯一机会。
幻似乎知道这件事,来过一次,他面容苍白,发梢白了一半。
他坐在我面前,笑着说道:“你师父走后,很难看到你这样用心。他要是还活着,不知道该多欣慰。”
“老不死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翻着一本古册本,一边按了按太阳穴,“你身体好点儿了?”
“没有,可能,我很快就要去找时兮了。”幻闷闷的笑了笑,“说来我还挺想他的。”
我听着他,续续的说着师父的事,尽管我已经听了千八百遍了。
只不过这一次,我没忍心打断他。
师父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满身书香气,光看时雪,很难想象是他这个人的徒弟。
幻是个话多的,办事也带着他惯有的不靠谱,他们之间,一个在闹,一个在笑,已经是常态了。
幻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一眼师父,哪怕是在梦里。
神会做梦吗?
我不知道。
后来,幻睡着了,他坐在那儿,低着头,轻轻的打着鼾,我放轻了翻书的动作,轻轻的叹。
我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调动了全部的脑细胞,将需要用到的东西一股脑记住。
时间不多了啊…
幻醒了的时候,是在我翻看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跟着我出了结界,我送他回了他的神之领域。
当日下午,有个人来了铺子里。
她只身一人,大红色裙袍衣角轻轻晃动,像一株盛开的彼岸。
“好久不见,拾叁。”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没想到你的结界还对我开放,怎么?不怕我动手?”
“你不会的,迟央。”我撑着下巴,手指卷动着书页一角,目光都不曾从那些晦涩的文字上移开。“你该明白,这儿是我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就冲这一点,你,也不会动手。”
“领主向狐族递交了一封信,你已经被狐族通缉,我来的时候,外面围了很多狐族族人,就连你的徒弟,也受到波及。”
“我没有时间关注那么多。”我抬眼看她,她脸上有一道跟我脸上一样的疤痕,却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不成想,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来见我的人,竟然是你。”
“你帮了我,你的徒弟,也没有对我动手,得以让我在冥府有一席安宁之所,这是恩,得报。”迟央笑了笑,“对你动手,是因阵营对立,可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太过不喜,这也是我来见你的原因之一。”
我摆了摆手,笑了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没的那么矫情。”
“魅族分为了两部,其中一部,主张与人和平共处,还有一部,则主战。”迟央看了眼门外,轻轻叹了口气,“领主在外,只可能被架着主战。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明明喜欢领主,又为何化了男儿身?”
“因为穿梭时空,会给身体带来负荷,我虽有时间规则傍身,可也是肉体凡胎。”我看了眼指尖,轻轻挑起一只蓝色的蝴蝶,“男儿身比女儿身强壮些罢了。”
迟央叹了口气:“可领主…却并不喜欢男子。”
我反问她:“你会因为爱人是女儿身,而放弃喜欢她吗?”
“不会啊,她就是她。我喜欢的是她,又不是她的性别…如果…”
迟央突然沉默了,她似乎明白我想说什么,投来的目光抱着一丝同情与抱歉。
我轻轻笑了笑,不甚在意,随后说道:“带封信给你的领主大人吧,三天之后,我在狐族秘境等他。记得叫他带人来,别输的太难看。”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迟央气笑了,“你想以一己之力撼动领主旧部?简直痴心妄想。”
“你不要去就是了。”我敲了敲书案,“一定不要去。”
“……好,我答应你。”迟央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开口,“你可别死了,我好不容易有个朋友。”
“好。”
我答应得干脆,其实心里也没谱。铺子外黑压压的一片,要变天了。
那玄色蝴蝶沾染上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慢慢支离破碎,化成了漫天的星屑坠落。
……
顶着玄雷踏上仙界大殿的玉阶,仙帝的书房仍旧亮着灯,我已经递过拜帖,倒也不算唐突拜访。
推开书房的门,仙帝坐在书案之后,眉目带着怒气:“闯下弥天大祸,你还敢来见本帝?”
“有何不敢?”我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来与您,做一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若是这笔交易本帝不满意,就休怪本帝不客气!”
我抬起手,夹住一张名帖契约,递给仙帝,说道:“魅族余党,我会解决,若是将来魅族有求和之心,请仙帝务必接纳。”
仙帝看着那张名帖,开口说道:“你为魅族求情?”
“我的爱人在魅族,自是要有些私心。”
“你有办法解决,本帝自是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仙帝点了一滴血在名帖上,算作与我达成契约,“你算得本帝长辈,可若是你做不到,本帝也照样追责不误。”
“那此番便多谢仙帝了。”我站起身,微微俯身抱拳施礼。“拾叁告辞。”
“白令,衅凤护着你,幻护着你,可这次事关重大,便是你师父回来,也护不得你。”
我心说,说不定师父真会回来呢。
师父身份很高,只要我跟艾酒将这个秘密死守,便不会有人知道他帮助魅族领主的事,他依然是那个至高神时兮。
回到铺子之后,艾酒也已经回来了,用灰头土脸形容他已经算好了,衣服被撕破了袖子,整个人像是逃灾回来的。
“主人。”艾酒微微低头,“龙骨已经取回了,可…”
“你就是艾酒哥哥说的主人嘛?”一个小姑娘从他身后跳出来,眨巴着眼睛,“我还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恶人,没想到这么好看啊。”
“你是人鱼族的?”我俯下身,看着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人鱼族从不出海,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要艾酒哥哥娶我。”小姑娘笑弯了一双眼睛,一手斜搭胸口,微微俯身,“我叫卡桑娜,是人鱼族的公主。”
“我虽然想要龙骨,可也不能拿艾酒的幸福来换。”我直起身,走到书案后坐下,“若是我想,屠了人鱼族拿龙骨也没关系。”
“一回来就听到狐狸姐姐吓唬人。”小兔蹦跶着跳进来,拽着时的袖子,“狐狸姐姐这么凶,会没人要的。”
我嘴角一抽,这么踢我的台,真的好吗?这兔子出去一阵子胆子肥了啊。
卡桑娜睁着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有些惶恐:“你…你不能动我的族人…”
艾酒默不作声站在了我身后,低声说道:“主人,我听你的。”
“别,你别听我的。”我摆了摆手,“这种事怎么能听我的?”
小兔蹲到书案前,眨巴着眼睛:“要不让这个小姐姐留下来,与艾酒哥哥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这主意…挺好的。”我咋了咋舌,转头看艾酒,“艾酒你觉得呢?”
艾酒垂下眼帘,默然点了点头:“全听主人的。”
我摆了摆手,有些无奈,让艾酒带着卡桑娜去休息。黑喑这两天一直在睡,我的任务也比较重,这些事情除了艾酒,我一个人都不能告诉,不论是为了谁,都只能想办法瞒下来。
“哦对了,幻大人给了我一个任务。”我低下头,翻看着书案上的东西,“有点棘手,这次的时间会有些长。”
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突然?狐族那边…”
“我自会处理的。”我垂下眼帘,避开小兔那关切的视线,“我不在,铺子就交给你们了。”
“狐狸姐姐放心,有小兔在,一定会把铺子照顾的好好儿的。”小兔语气轻快,“狐狸姐姐想吃什么?小兔去给你准备。”
我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兔的发顶:“都行。”
“狐狸姐姐,你知道吗,盈秋姐姐和茜鸾姐姐的婚礼,真的好棒呀。”小兔跳起来,拉住时的手臂,“等时哥哥长大了,小兔也要嫁给时哥哥!”
时红了脸,落荒而逃,小兔笑得开心,然后追了上去。我挺羡慕小兔的,那种单纯,大概我这辈子也不会有了。
我将带着一切秘密,归于空无。
这步棋,我已经尽可能的选择对其他人最有效的方式去解决了。
师父一直隐在幕后,除非有心人找茬儿,不然不会有人能挖出他坑我跟幻这件事。不过因为他至高神的身份,加上时雪那个火爆性子,也没有人会去触霉头翻这份真相。
他会一直以至高神的身份高枕无忧,就连仙帝都无法撼动分毫。
至于幻,他也不会知道师父骗他,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要师父不说,这件事就不会被公布,而他们,还能是最好的朋友。
至于魅族那边,我已经替先生争取了最大的利益,离开地底的那个界位,回到光明之处,恐怕是魅族最想要的东西。
而我做出的结界,只需要先生一句话即可。
若是先生主和,皆大欢喜,若是主战,我也可以尽力阻拦。
至于黑喑,龙骨已经寻回,他恢复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艾酒似乎也可以找到新的归宿,人鱼族最是单纯重情,断不会伤害他半分。
我没有看到盈秋与茜鸾的婚礼,但我想,那一定是最美好的,我希望小兔与时结为连理,共度余生,我希望那只我养大的小兔子幸福。
至于其他人,皆是过往。
看起来还不错,只用我一个人力挽狂澜,就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好的结局。
先生,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你莫要让我再失望才是…
……
在吩咐好一切之后的第二天,我去了狐族秘境,秘境的钥匙我已经没有了,只能硬闯进去,不过好在是进去了。
狐族秘境跟万狐窟是有区别的,万狐窟埋着狐族死去的族人,而秘境则关押着狐族的罪人。
“是妖尾,没想到,狐族会出一个妖尾。”
“一个妖尾,可不归狐族管,你来这儿干什么?”
“好重的戾气啊。”
我看着在我周身环绕的狐魂,微微皱了皱眉,这些着实被关押了太久,话太多了。
“狐族秘境归我白岁掌管,你是何人?来干什么?”
紫气缭绕而来,眼见着一只残耳白狐在我身前幻出人形,那是青丘的狐族,我没见过,应该是我走之后来这儿掌管秘境的。
“我要征用这个秘境。”我淡淡开口,“你们可以离开了。”
“你不能那么做。”白岁冷着一张脸,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刑期未满,秘境不会放人。”
“狐族犯了错事,又未必是真心犯错。责任既压于肩,愿担之,如何能放任族人于此?”
“这只妖尾,好眼熟啊…”
“是啊是啊,可想不起来是谁了。”
“你傻了啊,这是青丘历任最短的战神祭司啊。”
“诶?还真的是诶。”
白岁愣了愣,还是固执的开口:“不行!我不能让你胡来,哪怕你是曾经的战神祭司也不行!”
我有些头疼,于是说道:“小朋友,这样吧,由你带队,让这帮狐族,出去做青丘的守卫军,以功抵过,你觉得如何?”
“我,我才不是小朋友!”白岁涨红了脸,“我只是法力低了那么一丢丢…”
“一丢丢么?我怎么觉得是很多才是。”我抬起手,狐火化出了一片蓝蝶飞了出去,附在秘境狐族的身上,“这道狐火,名为善恶,我已做主,将各位送出秘境,守护狐族。若有二心,这道狐火会由内到外的将各位烧成灰烬。”
白岁呆了呆:“啊你这个狐狸当个人不行吗?”
“狐狸再怎么着也没法儿当个人吧。”我摊了摊手,“快滚快滚,给爷腾地方。”
白岁即便再不乐意,但抵不住人多,硬生生给架出去了。
秘境暗无天日有什么好待的?
我撇了撇嘴,撸起袖子开始布置阵法。
倒是有个熟人在,不过她不太爱说话,就坐在角落里发呆,也碍不着我什么事,我就没管她。
说来她也是我的徒弟,不过她心术不正,也算是我亲手送进来的,也不知这么多年,到底改了没有。
白糖瘪着嘴巴,可怜巴巴的问道:“师父,我其实很想问你,我到底哪里不如云诺?”
“若你不做多余的事,我会很喜欢你。”我将阵法画好,抬指点在阵眼,“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件事上,你远不如云诺。”
“师父…我想吃糖…”白糖哽咽着开口,“这里一点也不好…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我觉得我这个做师父的这么狠心,以白糖的性子,一定恨死我了,可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可现在我实在是没心力分神,这个阵法难就难在它是个重叠阵法,四个阵法重叠在一个范围内,环环相扣的交错在一起,对我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来说,实在不太容易。
我默默的将第一个阵法布置好,着手画着第二道阵法。
白糖见我不理她,也就小心翼翼的蹲在角落。这小丫头身份特殊,她的父族是人,所以狐族血统不纯,可狐族的人不拘小节,压根儿不会在乎这么多,护短的很。
我收她为徒,将白姓给她,一心将一碗水端平,可白糖自己不满意,偏要去人间闹腾,引得白仙上仙都对她诸多不满。
那时我还是青丘的战神祭司,若是我因此徇私舞弊,不知要落多少话柄,责任在,我就不能护。
哪怕云诺跪在门外劝我,我也义无反顾的带着白糖进了这秘境之中。
“师父…?”白糖小心翼翼的叫着,“你到底要做什么?就算你不要我,也该同我说…”
“没不要你。”我深吸口气,看着第二道阵法成型,站起了身,“现在出去,去找你云诺师兄,我会传信给他,让他照顾着你。”
白糖垂下头,委屈的说道:“师兄不喜欢我,我不去…”
“他啊,可最是疼爱你这个小师妹了。”我将灵力注入进阵法之中,轻轻笑了笑,“当年我要关你,他可是炸了毛要劫你出去来着。”
“可他没有…”
“是我拦住了他。”我打断她的话,划开指尖,用血作第三个阵法,“于私,我是你师父,有教养你的责任,于公,我却是狐族的祭司,我可以保青丘生灵不灭,却保不住你。”
“可你…还是更喜欢师兄的,对吧…”
“你们啊,都是我的徒弟啊。”我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榕树婆婆么?去那里看看吧。”
“那里…有什么?”
“有你师兄和我留给你的…东西。”
白糖傻傻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我抬手放了一只信蝶给云诺,封掉了秘境,长长的呼了口气。
我真怕她留下来死活不肯走。
云诺留给白糖的,是一罐又一罐的糖,那是他一天一颗做的糖。
云诺说,小师妹喜欢吃糖,就一天一颗放在那里,等她出来,就有吃不完的糖果了。
而我留给她的,是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大大小小的什么东西都有。
这一次如果她还是不知悔改,那就只能是云诺来管她了。
说来后事,云诺和我,常常偷偷去那里送东西,倒也可以短短的见一面,但大多都是错开了时间,见不到的。
我虽然挂着师父的名头,可真正教他们的,似乎也没有多少。
我本想着,等白糖出来,就带她去看看。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她自己去看吧。
我可能,没机会带她去了。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