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礼赞

绝地重生






2022.1.27第九次化疗,最后一次化疗。

出乎意料,何大夫来病房了,并且告诉我她看完了今天拍的片子,这是韩春萍最后一次化疗。激动人心。我第一个告诉大姐,她像妈妈一样为家里操劳,为我流泪担心,有点时间就鼓励我。她是最坚忍的人,宁可拿出全部积蓄来救我。她边为我按摩边背对我流泪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以姐为母,终生敬仰。大姐激动得直流泪。大姐说,一个都不能少,都平平安安的。“大姐是最坚忍、最坚强、最包容、最有担当的大姐,全家有你,多么幸福”“爸岁数大对每个孩子都牵挂多不易呀,咱们对自己和家人和和气气度过后半生,老妹我现在眼泪不自觉高兴的止不助。高兴真高兴”

我告诉儿子,儿子从被窝里跳出来,睡眼迷梦地一下子眼睛兴奋得亮亮的。紧接着,儿子就发了动态:“老妈,你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俯瞰芸芸众生,静对世间百态。”老公激动地和我握手,我特意拍了一个小视频纪念一下。

上午做完加强Ct,正在喝水,接到爸爸的电话,爸爸问我干啥呢?我说也没干啥。爸爸又问我在哪里过年,我也含混过去。爸爸说他刚做了核酸,本想溜达,想起忘吃药了。真是难过,似乎能感受到爸爸有些失落。

2022.2.18第十次入院,13楼11床。9床于杰,勃利老乡,10床,天津65岁姐姐,我们三个一个病房三次,多有缘。相见就是亲热。真好!我能吃,吃得很欢,每次都是,都惹来羡慕。今日体重我124斤,老公186斤,白细胞低了,2.56,下午一点五十五才输上液,还是护士借来的。今晚又要输液到11点。今天竟然忘了看玉娇写字,打开抖音,她已经换米芾的字了。今天按惯例为输液港做了胸片,扎港的护士水平都极高,一针见效。让我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心,假如在家扎港,也会遇见技术好的护士。小紧张换来一些信心。肿瘤标志物数值还在降低,真好。上次出院,赶上过年,儿子也来了,一家人团聚,真是欢喜。但我也发现自己好像走路多,一天太极、走路、跳舞、逛街、骑车有些吃力,爱疲劳,我好像刹不住自己忙碌的频率,总是想洗洗衣服,擦擦地,刷刷碗,从早上听书开始,到晚上泡脚、洗袜子、看《人世间》、和老公聊天结束,后背累得酸疼,要有时也累得疼。我是不是该骂自己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要珍惜啊,不能这样马不停蹄,记住这成果来之不易。不能逞强,要跟自己示弱,现在还是弱柳,还不是青松,我顺着自己的状况,不能虎了吧唧。还没到虎虎生威的时候。现在要养身心,身健心康。老公舍得为我挂500元的专家号,7100多元的中药费,就更应该回馈亲人。不能瞎造身体。活重要,还是命重要?吃了多大的亏,还没记性吗?

唯有珍惜,没有如果。

2022.3.16。第十一次入院。周三,温度8°,昨天20°。体重126斤,老公186斤。我的体重又长了。12号到天津,遍布疫情。昨天15日入院,因为是大筛查的核酸,医院不认,不让住院,我们又灰溜溜的大包小裹的提溜回走。辗转到核酸区,重新约重新核酸。傍晚取核酸报告,我的先出来了,先生的等了一个小时也没出来。我俩同时做,却不同时出。干脆不耗时耗心情,走吧。疫情期间,这种“耗”,这种自己证明不了自己,自己否定自己的现象,只有接受,面对。转身寻自己的阳光路。

房东重新给安排了住处,很宽大,很好。11点多出去玩,在阳光中行走,感觉真好,又见到那棵胳膊粗三层楼高的大杏树,盛放满树,应该是天津市的最早开花最繁盛的花树,令许多人流连忘返。我让先生给我拍了我最喜欢的照片,照片中,笑意盈盈,淡粉羽绒服,浅灰色卫裤,露出白色毛衣边边,倚靠大树伸出的长长手臂,在她的臂弯里小憩。走到文化中心,意外发现了两棵小些的杏树,生机盎然,因为有那么多的花骨朵缀满枝条。一次听李丹老师讲国画,她说画花不能只画全盛的花,还要画花骨朵,因为全盛意味着凋败,花骨朵意味着生机。是的,这棵充满生机的树,满是骨朵和半开,绸缎般的淡淡粉的饱满的叶片,和荷瓣一样有着美的曲线,留白盛满想象和春的气息,花蕊精神抖擞,挺且直,还那般柔美,娇羞。美多么复杂,就像王羲之的圣教序,有秀丽,有风骨。

老公渴了,我饿了,满公园没有卖水卖吃的。好在有一个大商场里面有个精品超市。我欣悦的选了三样酸奶,一个无油无糖的满是面香的全麦面包,一大瓶清清凉凉的农夫山泉。在阳光灿烂的木椅子上,享受美食。老公嫌贵,我说,活着要享受生活。每一个味蕾和细胞的满足,就是心的满足。攒钱有时攒下的是匮乏和空虚,甚至嫉恨。自己有阳光,为什么不好好温暖自己,为什么期盼别人兜里的和自己一厘关系都没有的元宝呢,甚至换来鄙视和自卑。人的富足,无论物质和精神,都只能自己给自己。如果是无私给予你温暖的阳光,路边的或者别人赠与你的鲜花,辛勤劳动换来的人民币,你也要怀着敬畏、感恩的心,把他们迎接,珍惜,细细品味,随心而动,抚慰每一个细胞,柔软每一个清澈明亮的眼神,让它饱满,富足,平静,淡然,从容,高贵。浪漫的事是慢慢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慢慢走路,静静看花,安静写字,安静读书。

沿着春华园,曲曲折折的找到一处安静之地,此处有依依杨柳,初绽红色的杏梅,我放的乐曲是《分花拂柳》,呼吸着青草的气息,小鸟鸣鸣啁啾,悦耳,悦心。内心在一片虚空中静下来,阳光的暖,柳的柔嫩,花的生机,草的气息,心的愉悦,让我欢愉,幸福,享受。

没住上院,有失必有得。得的如此心悦诚服,心满意足。累了,骑着绿色的小青桔,在明媚的阳光下,20分钟,心像风筝飞在空中,像小鸟一般欢愉回到家。

只是老公早六点做饭,划破了手指,碎了一罐芝麻酱,满头大汗背着一天的吃食和超大号保温杯,去冷风嗖嗖的医院门口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给大夫打了无数电话,和鉴诊的护士做了焦急的,恳切的许多口舌的商量,最后打道回府。他的无数次被啃噬的心,又一次被扬了一次沙。要知道,他在半个月前,在工作忙碌甚至焦头烂额时,在两千公里之外时,就在想着怎样避开一个个遍地开花的疫区,行程码没有星星哪怕多花几百块钱也要安全抵达目的地,方便入院治疗,一切都为了我。千里迢迢终于到了天津,正赶上租住地小区做核酸,本想是正规的检测报告,可是医院不认,只认单检。

做了无数的准备,但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能在条条框框中游刃有余呢?你又不是鱼!不就是等一天吗!心态很重要,很高贵!

13楼,6床。又是一次详详细细的审查,家在哪里,乘坐车次,2000多公里的所有途径地,现租居住地的街区,先生满头大汗,我两次递给他手巾,可是护士姐姐还在拿着厚厚的本子,一页页,一行行,一一对照,详问,详查,我稍有不耐烦,她就不开心了。是的,理解,尊重。

问铺床事,护工反问“这不都给你铺好了吗”。

扎输液港,护士扎第一次,特别疼还没扎上,又第二针,还没扎上,长针呐。她让一个小护士找徐老师,我心里暗说太好了,果真徐璐老师一针就见血。疼了好久,自己轻轻安抚,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让老公给我《青年文摘》,转移注意力,不知不觉就好了。

两个病床空着,不知为什么。也许又是疫情的缘故。

2022.4.13  第十二次入院。14楼19床,两人间。126.6斤,老公183斤。这次大夫安排住高级病房,老公心态很好,265元,不报销。先生说,有床位就很好啦!你看,我的床还宽呢!是的,翻身都没有空间的床能多出不到一掌,他就很知足了。同病房的是一对山东东阿县的夫妇,男人60岁,女人66,也不年轻,她说是实验小学的老师退休。当他们为下一次住院检查的事犯愁时,先生主动帮他们做,他们很是感激。做人为善,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这次扎输液港的护士是温柔的张大夫,当她轻轻摸到输液港位置,手指轻柔,而丝毫没有多次长时的按压而带来的疼痛,我就知道她会扎得很好,我没有丝毫的紧张,感觉到那一刻祥和安宁。她轻轻把床摇起来,我几乎坐着,她说这样肌肉下垂,长针会扎准,以后你就告诉其他护士。果真,她说稍稍疼一下之后,紧接着说“回血很好”,成功了。当时我余光看到先生一张脸的五官紧抽到一起,紧张地瞄着护士的手。老公的表情绽开得跟开放的花朵一样,开心的说“太厉害啦,每次扎我们都紧张得够呛,上次扎了三针,换个护士才扎上”。感恩温柔淡定的护士,内心里向您鞠躬,谢谢!

增强CT检查,那里的男医生也是呵护有加,让家属帮助患者躺好,并有其他大夫一旁照料,针管注射时,也清晰柔和的告知会出现的状况,并安抚一会儿就好。感觉不像看病,治病,心情放松,内心喜悦。经常看到患者开心的拍照,唱歌。下午宋大夫来病房告知病灶没有变化,很好,继续用药和治疗。并建议我们可以回家治疗,但是我们那里缺医少药,很多辅助治疗的药都没有。丈夫很开心检查结果。

同病房的姐姐打电话声音大,她的丈夫就一次次嘱咐她小点声。遇事两个都讨论时,但凡有争执,男人都占上风,女人很温和,不顶着说话。当女人嘱咐事情时,对男人不耐烦,男人就笑呵呵的。天下大多夫妻都是如此,几十年夫妻都磨平棱角,相互包容,就像那天我俩看到两棵树长到了一起,就是在一人高的地方,一棵树的树杈长到了另一棵树的洞洞里。自然神奇,师法自然,天人合一。

先生,有时是杠精,固执,超强的自信,说一不二,看不见别人的感受。以前我是多么生气,无法宣泄,特别憋屈,他太强势了,眼神都像刀子一样的剜你,家里常常火药味十足。他的脾气一上来,就像要炸裂的炸药。其实,夫妻双方就是要相互妥协,以愛的名义伤害,会伤到骨头和肉,甚至灵魂。后果不堪设想。我学会了妥协,真正的妥协,办法就是看到他发怒背后的焦虑,和缺少自我约束的放任,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自大。也看到他对你的“要命都给”的愛,一天三顿饭,荤素搭配,营养周全,水果肉蛋的不间断,要啥买啥你吃到嘴里甜到他心里的宠溺。我洗衣服,他会主动去投衣服,满头大汗,只怕你累着;你不停的写字,不去锻炼,他会质问你“写字和锻炼,哪个重要”,异地他乡,二千多公里来治病,绝地逢生,起死回生,写字和锻炼,写字一写就三四个小时,病转移的骨头疼痛,需要骨量,需要硬度,需要康复,眼前的成果来之不易,你是怎样想的,啥重要?锻炼可以晒着太阳,强身健体,柔软身心,增加身体的柔韧度,何乐不为!谁最在意你的死活,谁因为你即将走向死亡,吃不下睡不着,魂飞魄散,抑郁焦虑,谁就是最愛你的那个人。当你身体好转,谁最高兴,想法设法养你身心,不仅营养快乐的投食,还想着哪里花开,让花痴的媳妇去看花,或坐地铁,或骑自行车,或步行,还请好吃的鱼,铁锅炖鸡公,芒果,草莓,蓝莓,吃到你不想吃了。想着你吃药的时间,为你好一天三次的中药,慢慢搅拌中药颗粒,他搅拌的从来没有颗粒,直接喝下。我自己搅拌,粘碗,粘勺子,一次次冲水才能完全喝掉。有这样的愛在,什么不能容,不能让呢!

写字时,能感受到在天体锻炼的他的火药味,有些让人窒息。我把感受告诉他,他郑重地说,不着急。他就是这么好玩和可爱。知道了他的内心,并适时把自己的感受巧妙地让他懂得,天地祥和。

生命,需要礼赞,因为后面有太多感人的故事,有太多人的呵护,才有我的生命重生。感恩德高医萃的医生护士,感恩祖宗父母的护佑,感恩先生的不离不弃,感恩亲人朋友的挂念、想念。大姐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就为等我回家,就为我有一个好心情,就为告诉妹妹,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要平安周全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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