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 成才(小小说)
文/刘艳珍
在我成长的经历中, 有一次,隐约听见村里人说闲话,竟是与我有关的。从那以后,总觉得我是个有身世的人。就连父亲给我启的名字——李柱,也带着粗枝大叶的味道,我很不满意,又不能把名字改了,管咋地也是父亲启的。可父亲认为这名字结实,顶天立地,能出息人。
从小父亲 对我特别严厉。吃饭不让掉饭粒,掉一粒就打一次手掌,把我稚嫩的小手都打红了。我哭哇, 哭得父亲心软,不再打了;哭得母亲一脸冷漠,她就像是石雕待在那一动不动。上学了,字写得不好,歪歪扭扭的,父亲又打我手板,不轻不重的。我能承受得了,也不哭,不怕父亲了。逐渐懂事,学习也上去了。从此,父亲再没打过我手板。可在我心里,总觉得父母亲不疼爱我,怀疑不是亲生的。
上高中的那年,我住校,很少回家。父亲从乡下开着电动车到学校来给我送伙食费,还带来一包酱牛肉塞给我,“儿啊,你是个不用操心的孩子,小时候,爸没方法,管你太过火,你可别记恨爸呀!”
“爸,您也是为我好啊。”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
“爸,您种了大片菜地,我不是您从菜地捡来的吧?”我一开心,就跟父亲开起了玩笑。
“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和父亲站在校园外,春风拂过,父亲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柱子,你妈这些日子老病病殃殃的,你也往家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哦,我记住了。”
想起母亲,她就是那冷漠的性格。回想上小学时,学校就在村中心。午间回家吃饭,母亲总是把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让我吃得饱饱的。我不由地惭愧了,我该回家看看母亲。
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天津医科大学。父亲乐得满村子转,请屯亲吃饭。母亲病重了,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管我上大学呀。
我到天津走进校园,开启了我的学习生活。想想昂贵的学费,都是父亲用汗水挣来的,我就更应该用功学习医学知识,将来回馈于社会。要好好孝心父母。大二那年冬天,母亲病逝了。只剩下父亲一人孤单地生活。
大学毕业后,我到天津一家大医院实习半年。实习结束后,经过考核,我被选中留在了这家医院。进入2020年了。临近年关,我回到千里之外的乡下,和父亲过个年。父亲明显苍老了。他见我回来,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跟村里人夸我出息人了。年三十晚上,我见父亲手抖,就亲自下厨炒了六个菜,煮了饺子。我们爷俩围坐在桌前,亲亲热热地唠嗑品味年夜饭,一边看着央视春晚节目,节目间,传来了武汉新冠状肺炎病毒传播的消息,很令人震惊,让我感到了情况的严重性。父亲沉浸在新年的兴致中,没太注意电视里传来武汉的消息。他只是端着酒杯,对我说:“来,柱子,咱爷俩干一杯!”
“祝福爸越活越年轻!”
“不用啊,活到啥时候也是个死。”
“大三十儿的,说点吉利话。”
“没啥,人活一世,对得起良心,死了也踏实。对了,还留给你个字条呢,就是遗嘱。交给后院你六叔保存了。”
“真挺保密的啊。”
“就是交代点事。”
“爸,我不在家,您可以去后院六叔家说说话,可别孤独了。”
“不孤独,心里有希望,我儿成事,我就活得热闹。”父亲欣慰地说。
六叔是父亲的堂弟。
提起六叔,父亲说:“在咱村,就你六叔一门亲戚了。”
突然,手机响了,我接听后,是医院领导让我马上赶回去,有紧急任务。父亲送我出门叨叨着,“过个年也过不消停。”
经过旅途劳顿后,终于回到了天津工作地点。紧接着,随援助医疗队赶往武汉。不料,途中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声音颤抖,“柱子,柱子,我心口疼!”
“爸,快叫后院六叔吧。”
“没事,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爸,等我从武汉回来,就回家照顾您。”
我给六叔打电话,告诉父亲病了,六叔就过去看望了,我这才放了心。 在武汉的日子里,穿着防护服穿梭于走廊与病区之间,忙于救治患者。晚上,回到驻地,就赶紧打开手机,接到六叔的微信:柱子,你爸因心梗,送医院迟了,没救过来,走了!这边有我给你爸料理后事,你在武汉别太上火,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吧。”
“六叔,我是个不孝之子!”我悲痛地说道。
之后,通过微信,给六叔转账了一笔钱。
同事们知道了我父亲去世的消息,都让我回去。我怎么能在病毒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回去呢!想必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因为他的儿子是在用医学技能,为众多的病毒感染者服务,使感染率逐渐下降,直到零点。作为支援武汉医生的一员,我不辱使命。
直到完成任务,与同事们踏上了返程的路。想起父亲的离去,没能见上一面,我心痛不已!
到家后,见到了六叔,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我悲痛至极,泪流满面。六叔安慰我,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用太难过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说着,他递给我父亲留下的一张字条,我连忙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我儿柱子的来历,是1995年6月7日早晨,我在村外菜地旁那棵老榆树下捡到的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婴儿,正睡得香,就抱家去了。这是我们父子的缘分。给你起名叫柱子,就是那棵老榆树像根柱子,很结实,就希望你能成才。”
我拿着字条的手抖动了一下,激动地大声说: “爸,我没辜负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