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耶茨:孤独的人写孤独的书

一个孤独的人

理查德·耶茨说,人都是孤独的,没有人逃脱得了。

耶茨出生于1926年,三岁时父母离异。母亲酗酒、歇斯底里,在大萧条时代,带着他在曼哈顿艰难度日。后来他参军,经历战争,染上肺炎,退役,靠补偿金生活。结婚,然后离婚,妻子带走了两个女儿。

他在租来的房子里,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咳嗽,不停地写作。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蟑螂。

他骨瘦如柴,经常不吃东西,身体一直都不好。他不止一次,因为精神崩溃而住院。

他一篇接一篇地写,但总不成功。《纽约客》拒绝了他的全部投稿。

除了写作和疾病,他一无所有。

到了60岁,他还在为生计犯愁。一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上读自己的《革命之路》,哭得像个孩子。

1992年11月,耶茨死于肺气肿及并发症。

死后,《泰晤士报》说他是“被遗忘的最优秀的美国作家”;《纽约时报》说他的短篇故事集“是《都柏林人》的纽约版”。

他们还给了他很多称号,比如“作家的作家”,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

他生前的最后一部小说《不定时代》,至今都未能出版。

最早把耶茨介绍到中国的孙仲旭先生,2014年因抑郁症在广州自杀,年仅41岁。他短暂的一生总计翻译了400多万字,作品包括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奈保尔的《看,这个世界》。

孙仲旭先生一直是兼职从事翻译工作,因为稿费太低,不够生存。一直到今天,我点开他豆瓣的主页,都觉得很残忍。

一本孤独的书

十一种孤独,总有一款适合你。

我对成功人士不太感兴趣,我想我对失败更感兴趣,耶茨说。

《十一种孤独》描写了日常生活中并不起眼的男男女女,比如你和我。曼哈顿办公楼里被炒的白领、有着杰出想象力的出租车司机、屡屡遭挫却一心想成为作家的年轻人、即将结婚十分迷茫的男女、古怪的老教师、新转学的小学生、肺结核病人、老病号的妻子、爵士钢琴手、郁郁不得志的军官、退役军人……他们的生活都很普通,都不尽如意;他们都会困惑,有时也会脆弱;他们都想改变,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体面,但这些尝试总会被现实击打得粉碎。

故事只是冷静客观地描述,没有修饰,更没有逆转。耶茨不喜欢煽情,更不喜欢粉饰。

这才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失败比成功常见得多。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忍耐。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不太可能触碰到奇迹。善良和关怀,通常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里。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习惯了冷漠和虚伪,就算再难过,也会咬紧牙关,让自己失去得优雅体面。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不得不努力保持阳光、保持开心、保持热闹,其实只是想骗过自己。我们怕稍微放松,孤独就会冒出来,再也收不回去。

在《建筑工人》这个故事里,的士司机伯尼和初出茅庐的写手鲍勃在一起讨论写作方法。他们说写小说就像盖房子。伯尼说,“当房子建好后,你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是窗户,是光线从哪儿照进来。

最后,当鲍勃家庭破碎,自己看好的长篇小说也失败的时候,他又想到了盖房子的比喻。

窗户在哪儿?光线从哪儿照进来?

伯尼,老朋友,原谅我吧,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我根本不敢肯定这间房子有没有窗户。也许光线打算尽可能从手艺马虎粗糙的建筑工人留下的那些缝隙、裂缝中钻进来,如果是这样,你们可以肯定没人会比我感觉更糟糕。上帝知道,伯尼,上帝知道这儿当然在哪儿会有窗户的,一扇我们大家的窗户。

读耶茨的作品需要勇气。这不是一本可以让你暂时逃离现实生活中挫败和失落的书,相反,他把你自己都不愿意揭开的伤口,撕裂给你看,让你懂得,孤独是生命里必有的黑暗,它无法穿越,不可战胜。

但读耶茨的作品又是一种幸运。因为,当你迷失在黑暗中无法呼吸的时候,你会觉得耶茨就坐在你对面,温和地告诉你,在孤独的路上,你不是一个人。

这时你就会明白自己并不孤单,因为有人懂你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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