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郑应科的《廉山堕泪碑》

《廉山堕泪碑》

  明朝 郑应科

    嘉靖壬戌秋,沧泉黄公繇工部郎奉命来守廉,厥冬十有一月抵任,踰年冬癸亥冬十月丁卯卒于任。阖郡士民莫不哭之慟。

    公櫬既归,思公不可复也。因援岘山故事,为堕泪碑以寓哀慕之私。

    呜呼,公何以感人一致此哉?按公驻车于廉仅数月矣,其政泽未德遍及于人,然廉人遽德公而哀慕若此者,知公之心之爱且仁,而伤其所施之不竟也。先是。廉郡葳靡固,忽一夜为强贼踰墙剽而夺之金约一万七千余两有奇,强贼之剽也。所司苦于赔补莫盈其数,乃议责军卒十余及民户丁粮各出金抵偿。地方人素穷敞,复重累弗堪也。及公至,始思为经久庇民之计,曰:兹郡城内外民居索然,贼来何所利,所利者独郡藏之金耳。使吾藏果坚,贼知不可夺,亦安所觊而来哉。乃别创一藏讫居郡署东区,其规画布,置皆心思独运,凿为深窟方柜,所藏虽利,谷莫施外,则筑土为窟洞,以通出入,洞邃而径塧旋转纡盘,宛如太极图状。其出入仅可容一人,余以次继。铁关十数重,制甚牢缔。盖极天下郡藏无若是幽且坚者。虽明遗数百余贼人从容功取,亦甚难为力,而终莫可窥,仓卒间乎。於是一时见者皆谓公才智远於人即此一端。

    其潜寝奸谋,福庇穷民,千百年受公之赐以永免於劫夺抵偿之害,功己耿耿不磨,尚安俟于其他也。惜乎,工将就迄公遂告逝,无记之者或亦有待欤!郡之狱囚有拘禁十余年不得释或冻馁者,公初至鞫之,皆曰:贫苦赃赎莫辩也。公曰:若然则拘至何日已耶。乃为檄请于当路悉而遣之。一黠胥以其私擅答狱囚,声彻堂座,公呼至几杖毙。

    因悬一鼓于狱,令囚有被害即击之以闻。於是囵圄肃然,禁者安生其仁爱,大幸类此。

    廉郡虽僻,士多秀慧可进於上。公令学官举尤慧者十数人,馆之空署,以其所得日与之讲难,而尤属其果,业士皆枞枞然有与焉。又选待试之童,群于尚志书院,分经择师,各课教之,无异其家之亲子弟也。

    郡地濒海,且迩诸徭峒,盗贼时出没或警报至,守土者辄惊怖无措,张皇震呼,骇惑众心。公闻警报,从容诘之曰:贼众几何?报者约数以对,公佯言曰:贼众千人,吾笔尤能横扫之。矧未及千何惧!乃叱之去。因密严守备,或遣人蹑捕。内外安然,若无事者。

    呜呼,公真良帅师者耶。

    公为人端厚和直,情性寛爽,断听明决。与人接久谈无厌,善于戏谑。没风景喜登,眺多题咏於山水杯酒间。或操琴敌奕为乐,胸次洒然,风度真有如羊叔子者。尝语人曰:人惟有所欲,故公庭喧搅,觉逐日多事,缠繁此身,苟无所欲,则此边壌果何之有,而不得与诸君一游,憩谈笑也。故放鹤亭及南亭之胜,皆公所常詠终日焉。且衙居堂户锁闭,尤私莫敢干偶廉知一,左右人欺骗,特寘重法。人咸凛凛,自亲视事以来,凡赎金所入,悉贮公币,秋毫不入私囊。卒之日,其家人莫能出一金营敛具,然侯知公真无所欲,而能摆脱俗套若此,差呼。使公在廉久而竟其所施,则廉人所以蒙公之惠者,何有涯矣!而溘然忽邃寝。廉人之命薄以正此,其真可为长太息也。今恩公不可再得,而共立此碑,以至哀慕焉。则夫有过而望之者,又宁无与哭流涕,如襄阳百姓之於羊叔子,瞻高岘而沧然悲伤者耶。故亦名之为堕泪碑,匹之於古不嫌同徇泉情也。

    公名文豪,别号沧泉,闽之龙溪人,嘉靖丙辰联擢士第。其守廉也,年才三十有六而遂不幸,犹为人所深惜云。

——录自《廉州府志》


嘉靖癸亥年1563年

《廉州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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