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西街往事（22）：兜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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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往事】总目录及简介
前一章：不思量，自难忘

2005年7月初，我回深圳继续找工作。

我在shenzhenparty上看到了一个采购的职位在招人，很感兴趣，发了一封求职信，很快就得到了面试通知。面试我的老板是个30岁左右高大健硕的白人男子，深遂湛蓝的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说他叫杰伊。他问我想不想搬到浙江慈溪去工作，监督家具的生产及出货。我说浙江人杰地灵，有很多景色优美历史悠久的地方，我很想去；而且说不定冬天会下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雪呢。杰伊大笑，说他来自加拿大，冬天时每天都下雪。

杰伊问我期待的工资，我报了一个数，他在我的期待的工资上又加了一千元，说那是他给我的工资。做为外派人员，他还负责我在慈溪工作期间的房租。他叫我收拾好行李，他将安排物流公司把我的行李寄到慈溪。也就是说，我被录用了。我很疑惑，杰伊没有问过我任何与工作相关的问题。他说他已经联系过我的前任上司诺兰，从诺兰那了解了我的工作能力及人品，见面只是确认一下他的感觉。
　　
很快，我通过网络及电话沟通，订下了我在慈溪要租的公寓。杰伊的秘书辛迪安排物流公司到我的出租屋运走了我的电脑及衣服等行李，她还给我订了和杰伊在7月17日飞往宁波的机票。那天，是7月14日，我有2天的空闲时间。我忽然想起，第二天就是我和诺亚相识三周年的纪念日。我临时决定利用这空闲的2天，回阳朔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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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坐上了回桂林的夜班车，在次日早上到达阳朔。当年我和诺亚居住的“旅行者”客栈已经变成了一家酒吧，我只好换了一家旅馆住下。还好，当年我和诺亚相遇的咖啡厅，也就是我当时工作的咖啡厅还在营业。一整天，我就在阳朔县城闲逛，到我俩曾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坐坐，包括到“一方阁”吃午餐。我一个人，重温旧梦，疯狂地想念诺亚。晚上的时候，我决定打电话给诺亚。我告诉自己就这一次，仅仅一次，就问候一下，能听听他的声音就好，以后再也不打扰他。
　　
西街口的IP电话亭还在。我就在同个电话亭拔打了那个烙在我心里的电话号码，紧张不安地等待着。很快，诺亚接了电话，一听到他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我就鼻子酸了，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好！我是诺亚。请问你是？” 诺亚听不到声音，耐心地询问。
　　
“嗨，诺亚！我是梅雨。”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尽量平静的声音称呼他。
　　
“梅雨？梅雨？真的是你吗？梅雨！”诺亚很是意外，他急切地追问。
　　
“是的，我是梅雨。好久没联系了，你好吗？” 我想，我应该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和他沟通。
　　
“梅雨，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学习中文，我学了两年了！我现在可以用中文和你讲话了！你好吗？离上次你打电话给我，都两年多了！”诺亚听起来很兴奋，很激动。我却很心酸，诺亚就在两年前的那通电话里和我提分手的。我们分手两年多了。
　　
“我还好。我现在阳朔。我们以前住过的旅行者已经不在了。”我想云淡风清的，可我的声音还是变了样。我忍不住在电话这端无声地流泪。
　　
“你现在阳朔？我下个月就去中国，我也想去阳朔看看。” 诺亚听起来也有些伤感。
　　
我很意外！2002年诺亚离开我时就说过，最多三年他就会中国看我的。真的是三年。可是我们却分手了。

诺亚，你下个月回中国，是要来看我吗？如果你还想见我，和我订个约会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期待着，在电话这端等待着。
　　
我沉默着，等了30 秒，又等了30秒。诺亚在电话那边也沉默着。他没有主动和我约定他回中国或阳朔的日期。他回中国，与我无关。诺亚心里早就没有了我。我黯然神伤，无心再继续通话。
　　
“诺亚，再见！” 我不等他回应，匆匆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回深圳前，我就在我和诺亚之前相遇的咖啡厅吃晚餐。老板米基认出了我，我们聊了一下近况。

咖啡厅里放着几本笔记本，供游客们记录自己的心情。我读着之前的游客们写下的心情，大多与爱情相关，想起我和诺亚的种种，非常伤感。我在笔记本上写道：“如果你在阳朔，在西街，看到了来自瑞士的诺亚，高高瘦瘦，阳光帅气，有着琥珀一样纯净清澈的眼睛的诺亚，你可不可以告诉他，我一直爱着他？可不可以告诉他，即使分手了，我仍依然爱着他？-----梅雨”。
　　
我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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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7日，我和杰伊从深圳飞往宁波。飞机起飞时我有些紧张，被杰伊注意到了，问：“ 第一次坐飞机？” 我点了头。杰伊笑，说：“ 我好荣幸，你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是和我在一起。这样吧，你好好为我工作，我们如果挣钱了，圣诞节放假我请你和我回加拿大。保证你一定会看到雪。你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雪。”
　
　" 和你去加拿大？不需要你的陪同了。如果你能以公司的名义帮我申请到去加拿大的签证，我自己存钱去那里看雪。” 我说。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特意和他保持的距离，杰伊说：“ 你的前任上司说得没错，你很敏感。放心好了，我不会和自己的员工谈恋爱的。”
　　
“那就好！我们步调一致。我也不会和自己的老板有任何亲密的个人关系。” 我说。
　　
“可是海蒂，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我的员工，我可以把她炒了，然后开始和她约会。” 杰伊一脸坏笑。
　　
我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也不想继续这个暧昧的话题。于是换个话题说：“我这个项目真能为公司挣很多钱吗？”
　　
杰伊于是严肃起来，开始认真谈工作：我们这个项目的客户是英国的大家具批发商威廉，他需要可以保证质量及数量且价格便宜的新式家具货源以取代目前他自己在罗马尼亚运作成本高昂的工厂。他想关掉工厂。他在广交会上看中了慈溪天元家具厂，想合作，但由于他不能经常飞往中国，为了确保合作成功，请我们公司到现场监督质量，进度及出货。威廉除了支付我们公司每个月固定的服务费还按订单金额支付一定百分比的提成。这个项目是杰伊公司目前正在进行的众多项目中的一个。
　　
“据我所知，浙江这边的家具厂以擅长生产仿旧家具出名。广东的家具厂更擅长生产新式家具。威廉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广东这边的供应商？却偏偏选择了慈溪市的天元家具厂？” 得到这份工作后，我通过网络研究过中国的家具制造行业，有一点概念。
　　
“这正是关键所在。慈溪天元的确是以生产仿旧家具为主的厂家，但他们想扩大自己的产品种类，学习生产新式家具，因此给了威廉很低的报价。威廉想要利润最大化，但他也知道启元缺少生产新式家具的经验，所以才聘请我们公司提供服务以确保合作成功。你的作用就是给启元提供技术支持，给威廉提供质量监督。” 杰伊说。
　　
“可是我并没有任何家具生产的经验！”我着急了。
　　
“没关系！天元在生产方面遇到任何问题，你反馈给威廉就好，威廉会提供解决方案，你再回馈给天元，让他们去实施。质量方面有任何疑问，拍照后发给威廉，让威廉决定。记住：你是威廉在天元的眼睛及嘴巴，只传达信息，不擅做决定，不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乔伊交待。我这才清楚明白自己的职责，也感到了工作的压力。
　　
接下来的几天，杰伊把我正式介绍给天元的总经理及销售部经理，告诉他们我将长驻慈溪市，要求他们配合我的工作。天元的人表现出对我极大的尊重。
　　
有一天晚上，天元请我和杰伊在饭店吃饭。趁杰伊和天元的总经理交谈正欢，销售部经理迈克悄悄问我：“杰伊是你男朋友吗？”
　　
我疑惑，说：“他只是我老板，没有其他关系！”
　　
迈克说：“他对你非常好，上下车帮你开车门，吃饭让你先点单。哪个老板对自己的下属这样的？”
　　
“他对我好是为了让我对他忠诚，死心塌地为他挣钱，西方老板都是这样的。”我解释。我想我明白杰伊的用心，他表现出对我的重视只是为了确保天元尊重我，在以后的工作中配合我。
　　
迈克对我的解释半信半疑。
　　
杰伊回深圳前，去看了看我租住的公寓。物流公司已经把我的电脑及衣服等物品送到，我的公寓已经安置好。可杰伊还是在去机场前到超市给我买了很多日常用品，包括毛巾，浴巾，速冻饺子和方便面等。
　　
杰伊走后，我很快就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但即使再忙，我还是经常地想起诺亚，想到两年多前他因为没法回中国和我见面而提出分手，现在他能来中国了，而且很快就来中国了，却无意和我重逢。我的心很痛，清醒地意识到诺亚心里早就没有我了，我真的应该放下他，重新开始了。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慈溪市生活，在一个陌生的领域做一份全新的工作，我告诉自己，一切都预示着，我的感情生活也该翻篇到全新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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