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旁的那条小溪流

几天阴雨之后,太阳公公终于大摇大摆的赶了出来。我就像难得见公公一面似的,赶着机会把大人,小孩的衣服,几个房间的被子,被单,柜子里有些润湿的衣裳通通的拿出来洗洗晒晒。

晒晒太阳可以杀菌,晒过的衣物也会散发一种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把小宝哄睡后,我提着水桶,拿着一个大澡盆来到了屋旁的那条小溪边。然后又折回去抱来了脏衣服,脏被单,还有脏了的鞋子……

一堆脏的衣物堆在小溪边,等着我为他们一一“改头换面”。

家里有自来水,卫生间里有各种设施,洗洗衣物也很方便。可是,我们一般不在那里洗,只要不下雨,都去小溪边洗。这样不仅节约用水,衣服在流动的溪水里也洗得更干净。

每次洗衣服前,我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喜欢先在水里逗弄一番。把手掌淹没在不深不浅的水流里面,我摊开手指,任凭水流从我的指缝里轻轻流过,就像一个母亲的手抚摸初生的婴儿般温柔。

我久久的蹲在横跨在小溪两岸的长石板上,在水流里轻轻的来回拨弄着手掌,静静的贪恋着这种触觉。就像一个离家出走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有欣喜,也有依恋。

水还是从前这般清澈,清澈见底。只是水浅了些,鱼儿少了很多,也不见了随处可见的螃蟹。河流是喜欢热闹的,就像人一样,村里的人少了,便少了人气,溪流也就少了生气。

少了烟熏火燎的村庄,就像一件工艺品少了涂漆。

现在,我们又回村了,出去的那些人,也都会陆续再回来的。就像那一群群迁徙的大雁,他乡只是一个驿站,都是终要南归的。

到时候,溪流有了我们的相伴,又会更有朝气。离家出走的鱼儿,虾子,也都会结伴再次归来。

人真是自然界最神奇的生灵,他主宰了大自然的一切,成也人类,败也人类。

我蹲在石板上开始搓洗着浸泡在澡盆里的衣物,一边洗着,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儿。澡盆里的泡沫有的飘向空中,我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这条小溪的曾经。

小溪流的源头在我们村头的一个山脚下,自山上源源不断留下的山泉水由此“汇流成河”。他们一路穿过山涧,穿过田野,就像一条山路十八弯的羊肠小道,绵延贯穿整个村庄,直到汇入村落外的大支流。山上没有人家,我家是这条溪流途径的第二个驿站,因此,溪流的水质还是保持着山泉水的口感。

从出生到初中快毕业的十几年,我们都伴着这条溪流成长。这条小溪流里流动的是我们流失的岁月,岁月的光影被刻画成碟,那一幕幕可以循环播放的幻灯片,投射在这条溪流里,一群孩子们在这里洗澡,洗衣,洗菜,捉鱼,捉虾……

整个夏天,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不顾大人们的骂骂咧咧,等不及就钻进了清凉的溪水里面。拿着家里收稻谷的撮箕捉鱼,这是我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我们沿着溪流的源头往下,走走停停,一直捉到溪流的尽头。头顶晒得滚烫了,就蹲在水里扎个猛子去去火气。渴了,直接把嘴伸进溪流里喝个痛快。一群孩子们分工合作,有提桶装鱼的,有拿着撮箕堵住溪流窄口处的,有在溪流里赶鱼到撮箕里的……

河里的鱼就像这些孩子们一样,一群群,一窝窝的,总也捉不完,赶也赶不尽。总是不到饭点,孩子们就能收获一顿好吃的。

我家门前的那一截溪流,滋养了我家和上家,下家三家的很多孩子。我们也在这条溪流里面长了十八般武艺。

我们不光会拿撮箕捉鱼,还会拿篓子设陷捕鱼,这个方法最好用,也效率最高。拿一个竹篓子,里面撒一些拌了酒的香米,再在山上砍几根香叶树,折几根树枝放在篓子里,这个香味能吸引更多的鱼儿进入篓子。然后在篓子上捆绑一根长长的竹杆子,准备好之后,把篓子放在溪流比较深一点的凹陷地儿,时不时的去盯会儿,坐等鱼儿们入套。

不过多久,我们就会看见篓子旁边游来了很多的鱼儿。我们就像一个下海多年的老渔民,经验自然丰富。我们总会耐着性子,观看形势,再多等会儿,让鱼儿们都钻进香叶树枝里面。这样我们起篓子的时候,它们就不会那么容易惊动,也不会那么容易跑掉。

时间差不多了,几个孩子们赶紧都挤过来,就像一场好戏即将登场,大家屏息以待。甚至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那些正在沉迷美食的鱼儿。

下篓子的主人轻轻的两手抓着杆子,慢慢的把篓子从水里举起来。刚等篓子完全出了水面,我们便起哄呐喊,一窝窝的孩子们围在篓子边。扒出香叶树枝,赫然看见里面活蹦乱跳的鱼儿,虾子们。我们一边欢呼,一边你争我抢的在里面抓鱼。

那种欢呼劲儿,就像看着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进入了高潮时刻。

还有一种比较难一点的抓鱼方式就是在石头缝里摸鱼。

小溪边有一块长长的宽宽的石板,那是大人们费尽心思从别处弄来的,方便我们三家洗衣,洗菜的。大人们喜欢三三两两的蹲在石板上洗衣服,把衣物放在上面,然后拿棒槌敲打,一边洗一边唠嗑。石板下面是一堆码齐整了的大石头,撑放着这块大石板。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码放石头的,反正石板是架得稳固得很。

摸鱼算是一个绝活,大多数的孩子们从小到大练着这个手法也没得到要领似的,总是在里面摸来摸去也摸不到鱼。

只有上家的波幺是掌握着这个绝活的长老。

我们叫她波幺,就是姑姑的意思。其实她和我们一般大,只是辈分比我们高一辈。小时候,我们都很羡慕她的这个绝活,总是一摸一个准。只见她高高的卷起裤腿,弯腰蹲在水里,两个手掌伸到石板下面的石头缝里,轻轻地从左边赶到右边,或者从右边赶到左边。不一会儿,她的手里准是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或者是刁子鱼,最常是我们自己取名的“棒棒鱼”,这种鱼科学名叫啥,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它长得短小肥胖,肉多刺少,而它也是我们这条溪流里的一大家族。

晚上捉鱼更好捉,也更好玩。

一到夏天,大人们扎堆坐在屋前聊天纳凉,小孩子们还是捉鱼,捉虾,捉螃蟹,这个活动就像我们每天要吃的饭,总是玩不腻的。

我们举着一个手电筒照在水里,只见水底密密麻麻躺着一片片的鱼儿和虾子们。他们就像劳作了一天的农夫,累乏了都出来歇会儿。也像一群群怀春的少男少女,偷偷的赶着出来约会。

一束光照到哪里都有成群结队的鱼儿们,这时逮鱼更省力。我们拿着一根长竹竿子撑着的小网往水里捞去,从来不会空手而归。这时候的溪水底也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螃蟹,他们不再设防,都从石头底下爬出来凑热闹。

这时候,抓螃蟹也更容易。

我们卷起袖子,瞪大着眼睛,屏住呼吸,手指慢慢的穿过水流。快接近螃蟹时,迅速的用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扣住螃蟹的身子两侧,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在我们的魔爪下也就再没了半点威风。

小时候,吃肉少,鱼儿虾子倒是没少吃。这条溪流为我们补充了源源不断的蛋白质。

那些星空下追逐,呐喊,欢呼的快乐,就像那一张张童真的笑脸,不复从前了。

小溪流的水不深,可我们还拿家里的澡盆在里面当船来划。溪流撑不起坐在澡盆里的孩童,总是被摔得人仰马翻。澡盆坏了一个又一个,我们便被大人揍了一顿又一顿。

这条小溪里盛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流动的音符飘荡在村庄里的角角落落,它占据了我们童年的大部分生活。它也像一个游乐场,总让一帮孩童们恋恋不忘。

后来,孩童们都长大了,大人带着孩子们都离开了村庄,村里一下子安静得凸现萧瑟。没有了我们的陪伴,小溪流就像一个突然失去孩子的母亲,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慢慢的被杂草尘封。

人仿佛是自带灵气的,人一来,死气沉沉的小溪流又慢慢的复活了。渐渐多起来的袅袅催烟,又把冰冷的村庄烀出了热度。就像那房屋一样,久不住人,慢慢的就倒塌了。看来,自然界还是少不了人类的温度。而这种温度只需刚刚好,一旦温度过高了,鱼儿,虾子们会活不了,树苗也会长不高。

现在,我们又从外面混浊的世界折回这方曾经的净土,也带来了很多的小孩子们。村里有了生气,溪流也就有了活力。希望我们保持这种恒温维护着我们的环境,让这条溪流再次畅通起来,滋养又一代的孩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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