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剪影

一位•剪影

文/把德西秦


一位中年女性

坐在轮椅中

停在街边四处张望

她望向我的双眼犹豫三秒

请求我推她一段路

她想去东边十字路口

晒晒太阳

我问她

你的家人呢

她说他们都没有时间

她留着男士的寸头

油腻且头屑密布

左小臂有两个大包

渗出了微小血液

十指间新旧伤痕凌乱

岁月牵强的

在漫长微妙的数理逻辑中

验算着某种所谓的公平

她很有经验

自由转换合乎时宜的话题

多次扼杀了暗流欲出的尴尬

她的神情不卑不亢

格外从容

从某种角度讲

她一路上都在包容于我

两位中年男性

在店门口互相打着手语

一位进来

用左手指了指左耳

又张开手掌

在左耳旁快速挥动了几下

他用简易的手语做了一遍

喝水的动作

我急忙递给他一瓶水

他用眼神与右手

询问我多少钱

我急忙伸出左手向他比了个V字手势

他的笑容柔软如泉

不像是男性所拥有的

他也向我比了个V字手势

突然怀念起那古老的手势

言简意赅

远去的年代

余温尚存

身有残疾的男性哈族清洁工

与一位汉族女性探讨些什么

旁边还有一位哈族妇女

她负责翻译

汉族女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残疾者翻译者只能沉静以对

突然意识到

晨曦又一次换好了衣裳

但依旧毫无创意

刺眼的水银光晕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三轮车里收满了废纸箱

她奋力拉着

汗珠滑落满是喜庆的面庞

东面快递公司

工装特别好看

西面快递公司

一位维族姑娘

棱角分明    身材修长

象远古精灵与人类祖先的混血后裔

一位小伙

大早晨便烂醉如泥

衣衫不整

警察同志勒令他戴好口罩

警察走后

他身边的长辈低声劝告

警察现在特别辛苦

我们要尊重他们

理解他们

小伙扯掉口罩

仰天咆哮

他们为啥不先尊重我

他为啥吼着对我说

不能温柔点吗

我不是人吗

他们为啥不先尊重我

……

当时

我只想用我的鞋底测量他的脸庞

一位阿姨在我店里买了包洗衣粉

又问我垃圾桶里的塑料瓶能否给她

一位四川大叔两鬓斑白

两颗门牙已逝

但目光炯炯有神

见我会说他们的方言

从容地买下了他原本不想要的壶壶酒

一位年轻的父亲约莫二十出头

他打开一个小本子

左上角是收款码

中间贴满了他孩子的照片

最下方写着

白血病儿童某某某

我捐了十元

他双眼红润

向我鞠躬

我连忙站起

不知所措

他一言不发

右手抚着左胸膛

又向我鞠躬

一位老着

满身酒气

衣衫褴褛

打算对我行骗

先是要一元

突然改口又要两元

邻居小马前来帮我理论

对他一阵嘲讽

我怕老者恼羞成怒讹上小马

我便让小马先走

最终我挣脱他的倚老卖老

对他各种爆骂

老者瞬间酒醒不少

一位大姐向我推销她的玩具

说着一口颇具创意的浙江普通话

她的左脸有一条明显的刀痕

那是她年少时

执念与热血的见证吗?

她的鼻梁与鼻小柱很可能做过手术

因为过于对称精致了

鼻小柱做的略微过长

但整体无伤大雅

风韵犹存

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但我没要她的货

她的笑容逐渐失去了惯性

她的笑容融入了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略微生气地离去

也许她也知道

其实笑容也分很多种的

也很容易暴露灵魂深处

前几天

我算错过一次钱

多收了一个哥们三元钱

我一直想着

等他再来时必须退给他

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愧疚感这种东西

像极了带刺的藤蔓拥抱心脏

美团外卖员

是一位维族小姑娘

她汉语标准的令人发指

但她有些慌乱

她说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她把食物递给我

能给个好评吗

我说可以

我接过食物

我俩不约而同说了句“谢谢”

彼此尴尬

尬韵未散

我俩又同时尬中之尬地说了句“慢走”

一位公文包大叔在我的店门口小憩

他说你门前的两棵树快死了啊

我望了望

它俩的世界

仿佛只有寒秋与严冬

好在彼此陪伴多年

亦可生死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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