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已三年，也就是说，我正式踏上社会已经三年。
我的专业是新闻，我的工作是新闻编辑。确切的说，每天晚上在电视新闻的编辑。工作的内容就是把记者们一天拍到的内容剪辑整合，然后排好顺序播出。播出顺序定下来之后，我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下午六点半以后我下班。
那是新闻播出的时间。
婧哲是我的同事，一个小女孩，她是个记者。刚刚毕业，与我毕业于同一个学校。她叫我师兄。但是，她并不学新闻。她修历史。
她拍片子很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很清楚，纪实风格很浓。我剪辑她的片子的时候，看不出哪一个镜头是摆拍的。有时候一些镜头不可在现，记者们就会要求当事人重新做一下，或者表演一下，就像拍电视剧一样。我干上这一行之后，看新闻的眼睛已经从新闻本身的价值转移到镜头的剪接技术和镜头的来源是否真假。
婧哲说，师兄，你的职业病很厉害啊。我就说，你拍的任何一个新闻都是一个小历史纪录片，你根本就应该去做纪录片。
婧哲说，她以前拍过记录片的。
每天下午编辑片子的时候，婧哲就会在我旁边看着，提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那个镜头不能少，这个就剪掉吧，这个啊，一定要留着，要一个特写。这是她说得最多的话。
我按照她的话一一做完之后，将串联单也就是播出顺序打出来，然后传给导播，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我不喜欢在台里待着，下班的时候喜欢沿着电视台外面的河边走两站地，然后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回到住处。
除了一周一次的夜班之外，我准时回家。
这是我的生活。
冬天的时候，天黑得特别早。下班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河里结了冰，我也不在河边走，而是直接坐车回去。
冬天里马路上的人连走路变得都小心翼翼。
突然有一天，婧哲对我说，师兄，你帮我剪个片子吧。我刚拍的一个片子。
你自己把它采集了，传到我的文件夹里来。我说。
不是的，是我自己拍的一个片子，你帮我做一下。她笑着看了看我。
私活？我笑着说，私活要收费的，按秒算。
好的，没问题，你帮我编好，我请你吃饭。她很爽快地答。
下午传完编好的新闻之后，我刚起身走，婧哲一把拉过我，师兄，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
我突然记起帮她编片子，我又坐回来，好吧，不要太长啊。
她拍的是一个女孩，婧哲说是她的同学，周末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拍的。
是南方的女孩，婧哲给她拍了很多特写，镜头拉得很近，看得清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纯净的眸子，不染尘埃。婧哲说她现在读研究生，就在电视台的对面的大学，与我们隔河相望。
师兄，我的同学漂亮不漂亮。婧哲在一旁问我。
我说，很漂亮，很漂亮，是很漂亮啊。
你有过一见钟情的感觉吗。尽管，我看到的只是录像。我想，那是我见过的最合我想像的女孩。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完美的人，就是你想象的那个人，想和她终老一生，执手到老的人。而那个女孩，就是我想像的样子。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出了大门口，不远的对面，便是她在的那所大学，我沿着河边走过去。冬天的风格外冷，门口有稀稀落落进出的学生。
我想进去看看，也许会看到录像上的女孩。
我突然笑自己。笑自己是不是电影看得太多了。
然后，登上公交车。
婧哲和我的关系要好于其他的记者。
我和她经常谈论起大学的事情，我跟她讲我大学做过的活动，主持过的晚会。她对我讲这些总是很有兴趣，我认为那是一个小师妹对他师兄无聊的崇拜。就像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会胆怯的问大四的师兄，大学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一样。
有一天，婧哲突然对我说，师兄我请你吃饭吧。
我说，为什么。
你帮我编的那个片子啊，你忘记了。我同学用它参加了学校的DV比赛，还获了奖。所以我要替她谢谢你。婧哲笑着对我说。
我们选了电视台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匹萨饼店，是一个韩国人开的小店，价格不贵，有很多留学去那里，多数是韩国学生。
师兄，你有女朋友了吧。婧哲举着匹萨突然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
有了女友的男人呢，会很准时地下班，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去陪女友，也不会和同事休息的时候去唱歌，因为要和女友在一起。
婧哲俏皮的说，是不是啊，师兄。
师兄一个人住，你想多了，我现在还算是单身。这么鬼机灵，男人不敢要的，你小心嫁不掉。我也笑她。
但是，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和人群离得远了些。
结账的时候，饼店的女老板过来，送给我们一张优惠券，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欢迎我们再来，下个月的14号她们会有优惠。
因为，下个月的14号是情人节。
我要付帐，但是婧哲坚持她来。她说，这次算我的，下个月算你的。
下个月，还要来？我们走在河边的时候我问她。
当然要了，你不是没有女友吗，你可别骗人，优惠券在我这里，你也别赖账啊。她向我晃晃手中的优惠券。
申夏，她突然对不远处一个女孩喊。
那个女孩回过头来的时候，我一时惊呆了。
是婧哲录像上的女孩。
婧哲向我介绍他，师兄你见过的，录像上的我的同学，申夏。
申夏，我师兄，我对你讲过的，他帮你编的录像。
女孩微笑的看我，说声，你好，谢谢你。
申夏，师兄说下个月14号请我们吃匹萨，你一定要来啊。
婧哲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模模糊糊的记着自己是说，对啊，你一定要来。
那个叫申夏的女孩，轻轻的笑说，我应该谢谢你的。
情人节到了。
婧哲和申夏。
她们送我巧克力。
师兄，你不要多想，只是鉴于你还没有女友，我们呢就买了巧克力送你，让你不至于在这个日子里难过。婧哲欢快地说，然后对着申夏眨一下俏皮的眼睛。
申夏笑着说，是婧哲的主意，她说你特别喜欢巧克力的，尤其是这个牌子的。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对她讲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只是在下午工作的时候会偶尔吃上一颗。
我看她一眼，她看到我看她，忽然迅即地说，我带了优惠券来，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还记得。
那一晚，我会不自觉地想起申夏的样子，甚至是她的名字，我也觉得那是个美好的名字，与她恰如其分的配合。
这是我们真正的第一次相见，真正的一见钟情也就是这样的吧。
情人节一过即是春天，虽然春寒料峭，但是，风里面有丝丝的暖。
我下班的时候约她在河边相见。
我经常听婧哲提起你，她说。
我早就见过你了，我本想说，我也经常听她说起你。可是我有些紧张。于是，我急忙改口说，我在录像上早就见过你了。
她笑，那个录像是婧哲非要我拍的，没想到它还获了奖，其实是你的功劳。
没有，我只是随便帮你编了一下，婧哲拍得很好。
天气还是有些冷，我们在河边走，手紧紧地插在自己的口袋里，试探地将自己的事情，询问对方的故事。
婧哲是我们谈话的开始。
后来，我们把那家匹萨店的所有匹萨都吃了一遍。
老板娘熟识我们，热情得和我们打招呼。
我向她请教匹萨的做法，她给我一些食材，我试着在家里做。
我给她倒一点红酒，深红色的酒映着她的脸，满面好看的绯红。
生日快乐。
她温柔的笑，我都不记得我的生日。
没关系，我记得，以后我会记得很清楚。你的生日从这个开始都会不同。我看着申夏，我知道不只是她的，我的生活也将从此不同。
因为，我轻轻问她，你爱我吗的时候。
她羞红了的脸低下去。轻轻的说，我想你说这句话很久了，我想你听你说。
我爱你。
申夏的功课很忙。
周末的时候会来看我，一周一次，但并不规律，不规律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太想念。
周末没有课的时候，她会提前回来做点吃的。每次都不同，即使青菜，也会被她做得有滋有味。
除了上夜班，我还是按时下班。路过超市，会给她买新鲜的应季水果。
我跟对她说，毕业后，我们结婚吧。
她看着我说，我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
我揽过她的颈，将她的头抚在怀里。
一年半对于我们，说长也不长。
但是，实际上，很长。
婧哲似乎知道我和申夏的事情。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我亲近。但是，我有时还会打趣她，看她做小妹妹。
那段时间的生活，就像申夏种在阳台那些准备迎接夏天的花儿，孕育着美好。
暑假快来的时候，我计划着要带申夏去看我对父母。但是，又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因为毕竟她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学生。而且相对于她在北京的家，我的家庭条件要相差很多。
尽管我们在一起有半年的时间，但是有时候我不得不有一点点地担心。
现实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暑假前一周，台里面要我去上海出差三天。
于是我晚上下班之前约她出来，告诉她我的想法，问她愿不愿意。
当我说完的时候，我看到她有一点吃惊，那种表情，是惊喜？是害怕？是意外？还是惊诧？我竟一时看不出来。
她说，我一会有课，这会该迟到了，你从上海回来我再告诉你。
然后，她慌忙的走掉了。
上海是繁华的城市。
相对于我所处的城市，上海要庞大，并且华丽。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我来上海的头一天，还会受到申夏的信息。后来我又说到跟我暑假一起回家的事情的时候，她就突然不再回复我。
我一遍遍得发信息，没有回应。我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到后来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给婧哲打电话，问她看没看到申夏，她说没有。我求她帮我去找找她，她答应了。可是迟迟也没有回应。我打电话过去，婧哲的手机也关掉了。
那年夏天，在上海的三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我开始预感到，这将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我迫不及待的下火车，不等回到台里，先去申夏的宿舍，她们已经放了暑假，宿舍里空无一人。我忘记了研究生的管理不比大学那样严。虽然，未到正式暑假，但是他们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想找个人问问，可是周围的同学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专业。我宽阔的走廊里，我几乎要喊出她的名字来。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一句话就走了。而这时我发现，我与她仅有的联系只是手机号。
我给婧哲打电话。她听出是我便很高兴，开心地问我有没有给她带上海的礼物。
我没有心思，而是直接问她申夏去了哪里。
婧哲一阵沉默。
看她沉默，我便着了急。说话啊，她去哪儿了，我不是叫你去找她吗，她去哪了，你告诉我啊。
她看着我，突然眼睛瞪圆了，大声说，你对我喊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实话告诉你，你把她忘了吧。她有男朋友，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两个人都是北京的，她因为没有考上北京的研究生才留在这里，他们一直有来往。师兄，你别傻了，她是一北京的，能看上你这农村出来的穷小子！
婧哲的话像是一盆凉水，哗，的一下从我的脑袋上泼下来。我愣愣的听她说，她似乎还说了很多。但是，剩下的我一句也没记住。
我只是重复的说，你骗我，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一次次的找她的消息。
可是那个暑假里，我得到的消息是，不知道。
她有一个男朋友，在北京。
于是，我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不要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家。原来是这样所以不敢当面答复我。原来是这样所以暑假未到便提前走掉。原来是这样炼手机也关掉了。
原来，我这么笨。
曾有人问我说，欺骗与背叛那个不能被原谅。我说，背叛吧，背叛会有行动上的因素。而事实上，到如今我却知道，欺骗与背叛本是孪生。
我甚至想出一些肮脏的场景，她一边对我说，我爱你。一边又对他说，你爱我吗。
那个夏天，我不再按时下班回家，开始去电视台旁边的酒吧喝酒。后来是，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酒吧我都去了个遍。
有一次我醉得实在太厉害，只觉得天地反转，凌晨两点，我趴在马路上。
我想，如果现在有车从我身上压过去的话，我都不会觉得痛。
真的有车开过来。
婧哲把我送回了家。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家的，我把地址模糊的说了一遍之后，就在她的车里吐了起来，然后我死一样的睡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转天的下午。
我只觉头疼得厉害。婧哲从厨房里出来，师兄，你可算是醒了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该把你送医院了，你都睡了一个白天了。
我苦着脸向她笑，只是这一下，头便撕裂一样的疼。但是，我仍然谢谢她。
谢什么啊，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办好事，你要是被轧死了，我还不少一个好师兄。
我说话就头痛。所以，就认由她拿我打趣。
晚上的时候，吃了婧哲弄的水果，又喝了很多水之后，我已经清醒的差不多。
婧哲起身要走，我想送她。可是被她拦下了。
直道听到她启动车子，我才想起来，昨晚吐了她一车的秽物。想到这个便觉得很对不起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
突然收到她的信息，师兄，你要给我洗车的钱。
我笑。
那次大醉之后，我怕了喝酒，不敢再碰。
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
因为暑假快结束，无论什么原因，不管怎么样，我想我都要再见申夏，我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暑假结束时候，她没有回来。
我问她们宿舍的同学。
那两个女孩子看着我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我究竟没有说出我是她的男友，因为我不知道她对他们是怎样描述她的男友，是哪个男友。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极羞辱的事情。
我怎好开口争辩。
我想得到她的一切信息，可是都是徒劳。
爱的风筝断了线，仰望天空，只是满目湛蓝的迷茫。
我约婧哲，我想了解更多的她，在我已经相信她将不再回来的时候。
婧哲答应我，让我去她住的地方。
我问婧哲关于她的信息，她男友的信息，她的家庭，她的所有。
婧哲对我和盘托出，原本的讲出，她优越的家庭，般配的男友，还有她。
我只是木然的听着，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信息，我不敢相信那时我曾经爱着的人，那个我爱的申夏。我竟然有这么多的不了解。
最后我问婧哲，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沉默。
师兄，我以为她会对你好，我也以为她爱上你了，我以为你们会很幸福。她低着头回答我的问题，我以为你会幸福，我也替你幸福。
你替我幸福？你现在看到我的幸福了，我的幸福毁了，它甚至还没有开始，我甚至不知道去哪里寻！
我又喝了酒。
酒喝下去的时候，是钻心的疼。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喝酒。最后，我觉得喝下去的酒要从心脏里涌出来。他们不想在我的身体留存，它们像利箭一样，四处穿击我的身体。
师兄，我不知道你会爱上她。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痛苦。可是，师兄你知道吗，我也和你一样痛苦。婧哲望着我，我突然看见她的眼睛里涌出汹涌的泪水。
她给我看她曾经拍过的纪录片。
我在她的电脑里看到我大学时期的录像，一个片断一个片断，从我大学二年级开始，那是婧哲刚刚步入大学的开始。
运动会上，我穿着运动衣，站在起跑线上，镜头晃动，录像的人在为我欢呼；我做志愿者，戴一顶红色的遮阳帽，镜头缓缓的拉近，我额上的汗清晰可见；新年晚会上，我穿着西装，站在舞台中央，手拿话筒主持节目。没有节目的录像，只有我每一次在节目的间隙出来串场，甚至没有女主持人，镜头里只是我。
一个个片断，记录了我大学的历史。我开始想为什么我给她讲我在大学的事情的时候她是那样专心，不仅指无聊的崇拜，还有是因为她记录了下来，她看着我重复它们的时候，也重复着自己录像时的心情。
这是我爱上你的纪录。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我想象的那个人，就像你对我说，申夏是你想象的那个人一样，对于我，你就是那个人。
她泪流满面，而我却不知所措。
我看着这个在我面前总是精灵古怪的女孩。她喜欢逗我开心，给我买巧克力，酒醉送我回家，不曾介意那一车的污物。
我笑她的新闻拍得像历史，而她的确拍了历史，我的历史，还有她爱的历史。
她突然抱我，你爱别人的时候，知道有人在爱你吗。她满面泪痕的看我，我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我开始心疼她，以及心疼现在的我。
她的唇上有泪水，咸涩的泪水，她吻我的时候，我似乎觉得那泪水也是我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那一晚。
我知道他不是申夏，但是，她身上有申夏的味道，还有我的泪水。
我说，对不起。
她起身，过了今晚，你可以爱我吗。
我不知道。
我穿上衣服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我抬头看天上的星，什么也寻不见，也许城市的光太亮，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可是回头的时候，婧哲屋里的灯却清晰可见。我想，也许我是为了什么，而失去了什么。
那一晚之后，我们再相见，便不自然。还是婧哲先和我打招呼，问我好不好。
我说，还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而事实上我就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因为在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申夏，我想也许我们还会再遇见。我想对婧哲说，对不起，我不可以爱上你。
我想我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者，我爱上了一个我要爱的人，那是我要的爱，于是，爱多深，痛就多深。我还期待她回来，但是她离开的时候竟然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我甚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谁能告诉我。
但是，我告诉婧哲，对不起，我给不了你要的爱，我的爱被带走了，或者说丢了，我都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也许我要结婚，但是不会与你，因为我不想你痛苦，我知道你爱我，我不可以再伤害你。没有情感的我是一具躯体，他与你录像里的人一样，只是一个影像。
婧哲不说话，只是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她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休息，去了西部一个偏僻的地方。
有时会寄相片给我看，相片上的她笑得灿烂。
可是，她笑得越灿烂，我就越痛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
台里的领导将她的妹妹介绍给我。是良好的女孩，虽然生活条件优越，却没有一点小姐脾气，我们相处很好。
我不曾对她讲起婧哲，更没有申夏。她也不曾问过我，我的大学，我的过去。在她的眼里我如一张白纸，她是第一个在上面书写爱的人。
我也不会问她的过去。
因为，我没有权利。
婧哲回来。
我给她介绍我的女友，婧哲欢快的笑，叫她嫂子，送我们云南的礼物。
又是冬天，过年的时候我见过女友的父母，双方定下婚约的期限。
事隔一年，又是夏天。
领导告诉我不用值夜班，我知道，这是对我这个将来小舅子的特别眷顾。我将以前所有的新闻素材都整理一便，准备交接给下一个编辑。
我看着自己曾经编过的那新闻，他们的发生与我毫无关系。但是，他们发生的时间，就是我的历史。他们的背后是我的经过。
我找不到曾经去上海那三天的新闻素材，便问其它编辑。
他们说，我不在的时候是婧哲帮着编辑的，因为，她总是和我一起编片子，所以那三天她替代了我的工作。
一个好心的同事，将那三天的新闻调出来传给我。
当我打开第二天的新闻的时候，我知道有些新闻是与我相关的，它甚至关乎了我的生死。
社会新闻里，大学生志愿支援西部教育，我看见了申夏的身影，她冲着镜头微笑，身上披着志愿者的绶带。新闻的下方写着：记者婧哲。
我反反复复的看这段新闻，记者婧哲，大学生志愿支援西部教育，一年的小学老师。到最后，我能听到的只是这几个词语。
怎么会这样。
我给婧哲打电话，我问她为什么骗我，申夏去支教，你为什么骗我。你拍的那段新闻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婧哲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你知道了，我也不用再愧疚。如果你不知道我会愧疚一辈子，可是你现在知道了，我就会告诉你，这样我就不会再继续内疚。
申夏去支教是临时的事情，就是你去上海的那天，因为原本定好的一个人家里出了事情，申夏就自告奋勇，我去拍的那段新闻。
她走得很匆忙。临走的时候她让我告诉你，如果她寒假回来的话，就跟你寒假的时候回家见你的父母。她说要你照顾好自己，她还告诉我要我照顾你。
她走后，开始的时候手机还能发信息，可是到达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的时候，她发现没有手机信号了。
那是你走得第三天。
还记得我请假旅游吗，我去了她的那个小山村，我告诉她你很好，有了新的女友，你们快结婚。我陪着她哭了两个晚上。她为你哭。我为我得不到你的爱，和我自己做的事情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我爱你，我想和你像你和她那样在一起。我以为你忘记她就会接受我。
我知道自己错了。
从来没有北京的男友。
从来没有骗你。
骗你的是我。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你是我爱的人，我像你爱她那样爱着你。开始的我自私，后来我为我的自私内疚。
我谋杀了你们的爱情。
感谢上天，终于有机会让你知道，有机会让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从现在起，我不会难过。
因为你应该体会过爱一个人而得不到他回应的痛苦。
婧哲没有再来上班。
我收到她寄给我的一个包裹，里面是申夏寄给我的信。
我找到开始的那一封。
对不起，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本来想到这之后给你打个电话，吓你一跳。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地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贫困，连个电话也没有，更没有手机信号所以只能靠写信给你了。你跟我说要和你去见父母的时候，我激动极了。因为我觉得那是你对我最好的承诺。但是现在不能和你回家了，寒假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第二封：
不知道你有没有接到我的信，怕你收不到，我也给婧哲寄了一封，你那里怎么样了………….
第三封：
为什么没有收到你的信。婧哲给我回信了，她说你最近很忙，你不要太累了。我有一个月没有你的信息了……………….
第四封：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问婧哲，她也不肯讲，只是说你很好。可是，我真的担心你，你给我回封信好吗。告诉我你发生的事情…………
第五封：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当初说的话不算了吗？我们只是分开三个月，你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有女友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第六封：
祝你们幸福。
我不去想婧哲是怎样替我回了她的信。我只是看到申夏再给我最后一封信里说，只当我们的相遇是场误会，我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的想见到你，我想时间开始慢慢的治愈我。
我希望你们幸福。
那年的夏天格外热，我在电视台外面的河边等着未婚妻来，我们约好晚上去看电影。她穿得很漂亮，手上戴了我们的订婚戒指。
我牵着她的手，我们在这边走走好吗。在认识你之前，每天下班我都会沿着这条河走两站地，然后坐车回家。
这有什么好走得，以前这条河特别脏，站在边上都会觉得不舒服，她笑着说。
我笑。
我独自想，可是我认识她的时候，这条河是清亮的。她是我在河边寻到的最美丽的邂逅。
我看见，那所大学门口有不断进出返家乡的学生。
又是毕业的季节。
她也该毕业了。
我抬头。
看到一个女子，拎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旁边有男人在照顾。
申夏。
我想喊出口的时候，我看见男孩轻吻她的唇。
而此刻，女友的手将我抓得紧紧。
那枚戒指上微小的钻石刺得我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