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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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年，我上初中，遇到了我的语文老师。

我的老师与我同姓，若论起家谱排行来，他还和我同辈，可那时的他已五十开外了。他家住在学校，两间平房，隔着一个坝子正好对着教室。我们常常从窗外看到老师在家里看报、写字。偶尔，也会看到师娘在他家的厨房门口用石窠舂黄豆做豆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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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因为与我同姓，或是因为我的聪明和乖巧，或是二者兼而有之，我总觉得他很喜欢我。这种喜欢，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到。课堂上提问，他总是一手拿书，一手托住下巴，听我们的回答，或点头赞许，或瞪大眼睛表示惊讶或不理解，无论对与错，他都会听我们说完，耐心的很。如果哪位同学回答得特别精彩或出乎他的意料，他那拇指和食指就会来回地理着他那撮山羊胡子，很享受的样子。很多时候那个回答得很精彩的同学就是我。我也就常常沐浴在这种赞赏中快乐地生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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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粉笔字写得很好，毛笔字更是有大家风范，据说他家门上的春联就是他自己写的。我们这群孩子崇拜得不得了，经常偷偷地在黑板上模仿老师的字体。那时的农村，父母是没有多余的闲钱来培养孩子的任何特长的。在家里，我是母亲的好帮手，煮饭、洗衣、喂猪、割猪草……我都会做。一到放假，这些农活就是我主要的工作了，至于作业，那是把这些工作完成以后的事情，这在农村是相当普遍的。初一结束后，老师托师娘找到我说，看我的字写得很还可以，老师想利用暑假的时间教我写毛笔字。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欣然同意了。虽然我的父亲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民，但他坚持地认为，字是一个人的脸面，尤其是对一个学生来说，字都写不好还读什么书呢？于是，暑假里，我要骑十多里的自行车到学校老师那里学写字。通常老师为我准备好了一切，笔、墨还有一叠报纸，我就跟着老师在报纸上学写字。往往是他写几个字，让我临摹，然后他就去做其他事情，过一会儿他再来看看我写得咋样，或者一个字一个字地点评一下，或者握住我的手重新再写写，这样反复两三次，就又到下午了，我又该骑着自行车回家了。这样的学习断断续续维持了近两个星期。可能是家里的农活多，也可能是天气太热，总之，我现在都记忆不起怎么就没有到老师那里继续学写字了。现在想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啊！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父亲赞赏我的毛笔字有很大的进步。到了今天，每每有人恭维我字写得好时，我都会想起我的老师。为此，父母打心眼里感激老师，让我把家里种的大蒜、蔬菜给老师捎去了一些，做这些事总是偷偷的，生怕同学看到了说我的闲话。老师和师娘每次都非常慈爱地看着我，不断地让我回家感谢父母，告诫我下次不要再拿东西来了，如此云云。现在想起竟是如此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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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不能忘怀的还是老师的那次家访。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家里正为搭一间房子忙得热火朝天，周围的邻居来帮忙砌砖、搭架等，家里的几头猪正饿得嗷嗷叫，我也正帮着母亲烧火做饭……忽然外面的大婶大声地在喊着我的小名，“妞妞，你的老师来看你来了！”我跑出门去，看到老师正推着自行车朝家里走来，花白的头发冒着热气，由于骑车的缘故，脸庞红润，他笑眯眯地与大婶攀谈着，不知怎么，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那还没有来得及做完作业的歉意，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撞击着我……父母高兴地招呼着老师，周围的邻居围在一圈，不停地听见有人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妞妞，成绩好，连老师都亲自来看他！”而此时的父母眉眼之间都是笑，心里比蜜都甜。那天，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一句都记不住了，可那天的那种温暖却是我常常想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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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钦佩老师的还是他的语文课。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堂语文自习课。老师无意间谈起他看过的活页文选，里面有一篇半白话的文章，讲的是一位痴心的女子怎样盼他的心上人。看来是老师喜欢的一篇文章了，没有讲稿，没有书本，老师背诵一句，给我们讲解一句。他两眼望着前方，微微摇晃着头，眼神的深处仿佛看到了那个浪漫的结局。那天的课堂出奇地安静，每个人都听得入了迷，就这样，老师用他的语言打开了我的文学之门，让我开始享受到了阅读的乐趣。可能是我们的兴趣激起了老师的热情，尔后的语文课堂里，他经常给我们讲起对联，灯谜，什么对仗平仄，意境深远，卷帘格，贵妃格…….对这些知识的本身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但是那场景却隽刻在记忆，一遍一遍地回放，直至变成了对老师的一种固定的怀念模式。

当我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县城的第一高中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师的面，可我在心里却时常挂念着他，想着以后哪一天自己有出息了该如何回报我的老师，直至有一天，在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某个周末回家，偶然的机会碰到了我的初中英语老师，他告诉我，我的语文老师患食道癌已经仙逝了……这一消息轰然而至，惊得我无言。还来不及回报你，还来不及让你为我骄傲，还来不及让我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就这样走了…….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初中毕业那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回母校去看看老师呢？我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受到“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悲凉，老师，你在天上能否感受到我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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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了一年又一年。如今的我已经在讲台上站了近十八年，常常想起老师，想起老师对我的教诲和宠爱。时至今日，记下这篇文章，就算是对老师的纪念吧！

我的老师，他的名字叫代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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