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离（一）

      记忆中，最让我不忍触碰的柔软与感动，当属别离。

      五年前的春天，正是桃红柳绿，暖气洋洋的日子。我和妹妹到汽车站送母亲回老家，人头攒动的车站，竟让你心底里升不起一丝暖意。娘仨说着笑着，本就是一次寻常的别离，无需悲伤，亦如此，我们只有欣慰。因为女儿在苏州工作，母亲在这座美丽的城市有了牵挂，安土重迁的她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意为春游，实则探知一下我们的生活状况。

      离别的三天前，妈妈也是在车站与我相聚，她拎着大包小包，都是家里的土特产，容光焕发，脚步轻盈地跟随我坐车。其实苏州离我家不过百里，两小时车程。我们每个月回家两趟，算是勤快的了。母亲并不因此简化她的行李，她很激动，与我说的每一句话，字字轻微颤抖。具体说什么，我记不清也不重要，我只知道母亲很开心。

      短暂的三天，母亲又站在车站等候回去的汽车，那种萦绕在心头的，既有春日的温暖，也莫名地蒙上一层难言的悲凉，我们闲话间，不说破的别离之觞竟是那样狡黠，它深深地藏在你的轻松絮语中，嵌在你笑弯的眉宇间。拿了又放下的手机显示屏，不时提醒你离别的脚步近了。当喇叭想起，检票口人已经攒动， “我走啦！”“慢一点，回家告知。”简单的话别后，母亲挤入人潮，我们扶着栏杆目送。母亲坐上靠窗的位置，微笑着向我们招手，我笑着回应，心里涌起别离的思绪。

      那个不远百里拎了各种土特产来探望孩子的母亲走了，那个一来就忙活着收拾屋子的母亲走了，平时上街都会迷路的您可要一路顺风啊！车要到站了，可别忘记打电话让父亲接您！请恕我没能陪您一起回去，再短的路，也应该由孩子陪伴才是，以前去哪里都是您用自行车载我们，前后各一个，始终是丢不开的，如今百里之遥，您一人独行，我甚是不放心。母亲，你挥手微笑，是对我们的生活感到欣慰吧，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心里默默念道。车开动了，寻不着满怀欣慰的母亲了，转过身去，我竟是满面泪痕，我的母亲，想必也流泪，因为我柔软的内心是与她一脉相承的。

      五年了，我与母亲其间聚聚别别很多次，竟没有哪一次这样让我动容不已。其实，就是那扇窗的缘故，透过窗户，母亲微笑着与我挥别，成了我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的意象。已为成人，我们就应该以成人的方式话别，云淡风轻，纵有千万依恋与担忧，也要压抑内心。以前都是母亲送儿百里，母忧儿去无牵挂，儿今送母，儿心随母归。车站是真性情的地方，总会让你在挥手时真情脉脉。车站是残酷的地方，总会道破万千离人柔软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