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

      我们小时候读书不认真时，总能听到父母骂我们：“不认真读书就回来放牛！”也能听到老师说：“不认真读书就回去放牛吧！”这真是老师与家长间难得的默契。其实，那时候不管是认真还是不认真，牛还是照样要放的。也没有人去追究过为什么不认真要被送去放牛。特别是我们学了那首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特别想体会骑牛的自由潇洒，觉得放牛就是一件美差啊。

        我突然怀念那些放牛的日子。

        我不放牛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成人，出去工作，父母的担子渐渐减轻，用父亲的话说，就是我们出去吃商品粮去了，不需要种那么多地了。家里养的那头老水牛渐渐“不重要了”，家里开始动了把水牛卖掉的念头。但是，从产生那个想法到实际行动，足足过了差不多两年。并不是做事有什么拖延症，而是实在舍不得那头老水牛，从养它到把它卖掉，足足有十几年的光阴。

        那时候，村子里养水牛的人不多，大多养黄牛。我们家为什么养了一头水牛？因为我姐弟多，我们读书需要家里不小的一笔开销，父母种的田多，一面是因为人口多吃得多，另一面是因为种多了有人要的时候可以卖了粮食换点钱供我们读书。母亲说过，哪怕是牛，也是当我们家的牛比较辛苦。水牛力气大，能多干活。需要的时候，“捡”了不少别人家弃种的地来种。年年岁岁，如今，我们都长大出去工作了，那些“捡”地，也被我们家弃了。

        养水牛比养黄牛要辛苦很多。特别是夏天，黄牛耐渴一点，水牛就不行了。即使你把它拴在某块草地养，也一定要找个有水的地方。即使是有水有草的地方，又怕它闲来无聊时瞎转悠，绳子被高一点的草或者树给缠住。如果它够不着水，那就危险了。所以，养一头水牛，一天看三回。特别是三伏天，上午太阳大的时候，水牛是可以不吃的，给它找个有水的地方，它可以一直泡在水里到下午太阳落山才起来找吃的。所以，一般上午去看牛时就把牛拉到有水的地方去，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再给他找个有草的地方，但是也一定要有能喝的水。如果有时候有事耽搁了没有准时去给它换位置，比如，上午八九点太阳爬得老高了，还不换位置。它就会现在路口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你来了没有，要是听到了你的声音，它就会哞哞哞地叫，那声音充满期待，似乎又在责怪你来得太晚。你一解开绳子，它就撒欢似的往有水的地方跑了。牛也是有灵性的动物，它可以记得住哪里有水供它玩耍。下午来得早了，它就赖在泥塘里不肯起来。这牛是不得不拴起来的，若是不拴，它就像没有主人的野牛，到处乱逛，吃别人家的禾苗，毁坏别人的菜园，刨掉地里的庄稼，无恶不作！这时候主人就免不了赔礼道歉甚至赔钱了。拴起来养，一是怕被投诉，二是怕赔钱。毕竟，一个农民挣点钱真的是非常不易。

      种水稻的季节，牛也是不得闲的，就没有拴在荒地里养的悠闲自在。父亲会弄一些饲料，一些干稻秆让它饱餐一顿。只有牛有力气了，接着来的农活才能顺利地完成。耕地的牛是训练有素的牛，它可以听从主人的安排顺利地把一天的工作做完。如果主人累了，放工时也不会把牛拴到野外去，就直接拉回养牲畜的牛棚里喂干稻草拌一桶清水过活。

      牛不仅可以犁地，收割的时候还套上牛车运粮食回去。

        我们姐弟几个渐渐长大，出去工作了。家里的捡来种的地也是一年扔的比一年多。那头陪伴了我们许多年的老水牛也逐渐轻松，一年到头清闲的日子要比干活的日子多很多。牛老了，父亲也一样渐渐变老。牛清闲的日子，父亲却也不清闲，一天仍旧要去看两回牛。家附近的地都还种着，离家远的荒地都要爬山坡。两去两回实在太辛苦，即使我们也舍不得老水牛，但我们更舍不得让父亲如此辛苦。父亲倾力养的牛，他下不了卖掉牛的决心。最后还是母亲痛下决心卖掉了老牛，牛上车的那一刻，母亲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老牛将何去何从？我不想去猜测它的结局，母亲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