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刘秀为大司马时,舍中儿犯法,军市令祭遵格杀之。秀怒,命取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秀悦,乃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所避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将也。”
闲说——
自从沛公刘邦建立汉朝以来,经过历代皇帝的治理,基本上算是风调雨顺,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凑合过。虽说在这期间时有匈奴骚扰,但都被统治者用战争手段或和亲手段平息了。后来到了汉元帝时代,他的皇后是王政君。王政君这位皇后原是宫女出身,皇帝对她没什么兴趣,极少临幸她。这要搁一般人的脾气早就急了,可王皇后的性子极其柔顺,素来不喜欢争风吃醋,更不会在皇帝面前哭哭啼啼。所以啊,汉元帝心里有点不落忍,因此对王皇后的家族格外恩典。王家门里那享受的都是优渥无比的待遇,一个个傲得恨不能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等元帝驾崩后,王家门仗着有皇太后王政君罩着,更加肆无忌惮,虽然王政君看在眼里也好皱眉头,但毕竟是自己家人也不好怎么样。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其中一个侄子很是与众不同,吃喝嫖赌抽样样没有那位侄子的份,反而在他身上闪烁着谦恭谨慎,礼贤下士等优点。皇太后王政君十分喜欢,于是大力提携这个洁身自好的侄子。这个侄子也不是得意忘形的人,仍然处处显出谦谦君子的风范,同时极尽孝道,讨好王政君和王政君的哥哥王凤,最终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经历了汉成帝、汉哀帝、汉平帝三个时代,可谓权势熏天。就在已经身为太皇太后的王政君,把大权全部交托给她侄子的时候,这位谦谦君子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露出了豺狼的本来面目,亲手弄死了汉平帝,拥立了孺子刘婴,后来干脆把刘婴也给废了,自己取汉代之,国号“新”,面南背北称孤道寡了!
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影帝——王莽!
当然,刘姓后人对王莽是相当不服气,总算是祖宗庇佑,猛男刘秀起兵反对王莽,自带主角光环,将篡汉自立的王莽给弄垮了。刘秀因此成为汉朝一代明君,史称“光武帝”,乃是东汉第一个皇帝!
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刘秀任大司马东征西讨的时候。
说起祭遵这人,也是个很神奇的人物。出身富家子弟,但能吃苦耐劳,练得一身好本事!再加上从小饱读诗书,可谓文武双全,走在大街上显得特别出众!
刘秀很喜欢祭遵的风度,将其收在麾下!后来任命他为“军市令”!
军市令是什么职位?看,带个“市”字,就是在军中负责管理交易场所的官员。我们可以理解为军中工商局长,而且是拥有生杀大权的工商局长。
话说军市令祭遵大人,吃过早饭,在几个兵丁簇拥下,懒洋洋地开始向军中集市的方向溜达。他一边溜达一边在心里郁闷:“怎么说我也是文武兼备啊,诗词歌赋和行军布阵都不生疏,怎么着也得当个先锋副将什么的吧。瞧瞧现在这些打头阵的,要论单兵素质有几个比俺强的?唉,管理军市,这不是屈才么?大司马还说什么军市令的活儿,需要一个细心公正之人,别人都干不了,呵呵,蒙谁呢?想是大司马还没完全发现我的内在优点。这差事先干着吧,总有一天大司马会发现我外在美和内在美都具备的。”
“唉哟——,怎么这么吵啊,怎么回事,围在一块干什么呢?”祭遵刚到集市就发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看热闹,人圈中不时还有谩骂撕打之声。
“住手!”祭遵一声断喝,“发生了何事?竟然在做买卖的地方当众撕打,成何体统?”
正在撕打的俩人一怔,看了看祭遵。其中一个赶忙停手,转身迎到祭遵身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拱手道:“禀军市令大人,小人乃是军中一个走卒,因天气炎热经常口渴,就想打点水喝。可自己的水袋在战斗中遗失了,也不好总是借用别人的,所以就寻思在咱们军中集市上买一个别人闲置的。”
说到这,他指了指同他撕打的那人,接着说:““恰好这个人正在出售东西,里面恰好有一个水袋,小人就想买来自己用。谈好价钱之后,小人都付完制钱了,这才发现他所出售的水袋竟是个裂口的,这怎么能灌水呢?小人想把水袋还给他,讨回制钱,谁知道他死活不依,还说水袋是小人弄裂的,要向小人索赔。”
祭遵一听,绷着脸问另一个人,道:“他说的可是实情?”
“是实情又怎么了?你谁啊你,管得着么?”那人还挺横,说着这话还冲买水袋的小卒踢了一脚。
祭遵登时大怒,只一下就把那小子掼了个跟头,脸上蹭满了泥沙,鼻子也呼呼冒血。
那小子一下就懵了,嚷道:“你,你究竟是谁?”
“本大人乃是军市令祭遵,军中这个集市就是我的管辖范围,谁敢造次,我就治谁!”
“哼,什么军市令,就是个看市场的喽罗,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哈哈哈哈,你是哪位啊?”祭遵心里愈加不爽,但笑得却越来越开心。
那小子嘴一撇,说:“我是大司马家的内侍,除了大司马,我谁都不怕。你这个看市场的喽罗敢对我怎么样?难道你想和大司马过不去么?你长了几个脑袋?”
“嘿——”祭遵冷笑道,“你小子,本该是公平交易,你却欺骗人家,欺骗不成就强行讹人,现在又对本军市令大人言语冲撞,真是胆大妄为啊!要在普通市集,将你扔出去也就算了,可现在是在军中,你所犯的就是军法!”
祭遵大喝一声;“来啊!”
“在!”手下兵丁应声。
“把这个冒犯军法的家伙砍了!”祭遵脸色冷峻。
就这么着,“咔嚓”一声脆响,这个挺横的内侍的脖子被砍断了,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一边,鲜血洒了一地。
此时的刘秀,正在大帐中忙于公务,就有人把祭遵砍了内侍脑袋的事情报告给了刘秀。
刘秀一听,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拍案而起,说道:“这个祭遵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杀了我的内侍。虽然是这个小厮不对在先,但怎么说也我大司马家的人,竟然说杀就杀!”
“来人,把祭遵给我抓来,我要审问他!”刘秀大声吩咐帐外站岗的兵士。
在一旁的主簿陈副见此情景,忙上前说道:“大司马且慢,属下有几句话要说与大司马听。请大司马听完属下说的话,再抓祭遵治罪不迟!”
刘秀对主簿陈副颇为尊重,他看了陈副一眼,挥挥手让兵士退下。然后对陈副说:“陈主簿,你我二人一向开诚布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刘秀也正想听听陈主簿的高见!”
陈副拱了拱手,说道:“大司马。您统率大军以来,一直希望军中大大小小的将士能够团结一心,谨尊号令。这样,我们在与敌人交战时,才能做到行动整齐划一,张弛有度,取得胜利。为了整肃军纪,您可是下了不少工夫,费了不少心力啊,如今可以说是初见成效。咱们的军队再不像以前那样军容不整,野性难驯了,这您就能满足了么?这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悍之师还差一段距离呢。”
刘秀点点头,说道:“陈主簿说得是啊,不知有何良方呀?”
“呵呵,大司马,那军市令祭遵今天没有因为您是罪犯的主子轻饶罪犯,毅然将其斩首,这正是秉承大司马整肃军纪的意思而行,对帮助大司马推行军令是有功无过的。您何不借此机会,多行一步呢?”陈副说罢捋了几下胡子。
刘秀听了陈副的话,非常高兴,不但没有惩罚祭遵,反而升了祭遵的官。
他把祭遵召来,抚着祭遵的背说:“祭遵啊,你今日所为,让本将军非常高兴。因为你带头严管军纪,不错不错!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再做什么军市令了,在本将军的身边行走吧,官职就称为‘刺奸将军’吧。以后有谁不遵纪守法,你就替本将军把他给砍了!”
这祭遵的心里甭提多感动了,心说:“大司马,大人做大事,能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这下,也升官了,能在大司马身边行走,总比整天在集市上溜达要强多了。我祭遵定当肝脑涂地在军中效力”
刘秀心知又成功笼络了一个得力干将,也是非常高兴,早把那个掉脑袋的内侍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又召集众将士,异常严肃地训示道:“从今日起,祭遵担任刺奸将军,专司铲除不遵军法,丧德败行之徒。祭遵将军可是个黑面神哦,你们要多多小心,他公正廉明,就连我刘秀的内侍犯法,他都照杀不误,所以也一定不会包庇你们的。你们要是不把军纪放在眼里,祭遵就会把你们的脑袋放在刀架上!”
从此以后,刘秀的军队果然军纪更加严明了,打起仗来异常玩命,刘秀顺利平定天下,重新恢复了汉朝江山,史称“光武帝”!
刘秀明白,权力,每个人都想得到,往往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误以为可以永久不失。须知,权之为物,取之非易,守之犹艰。如果因为权力在手,就包庇手下人胡作非为,总有一日会失去权力,得到可耻的下场。
不知王莽被灭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