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皋与王门后学的关系

--------吴兆丰教授在赵抃与国家治理研讨会上的讲话

        各位老师:大家下午好!

        我是来自于武汉大学的吴兆丰,首先我也要感谢浙师大边疆研究院,尤其要感谢赵国华教授,他邀请我参加这次研讨会,鼓励我写这篇文章。所以,一来因为会议,二来因为赵教授,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写了这篇小文章。

        我对赵志皋以前有所接触,尤其他跟思想界接触的关系,以前留意得比较多。近年来阳明学研究得比较多,而且阳明学也是“浙学”比较重要的一块。浙江省社科院都在做,其实全国都在做,都在做“阳明学”。但是,赵志皋这个人物,了解的人并不太多,特别是在座宋史界人士,可能了解得比较少。但是,做明史的人对他的了解还是蛮多的,因为他是明朝万历年间很著名的内阁首辅,而且首辅时间做得比较长,前前后后将近有十年时间。但是,《明史》对他的记载,其实是偏负面的。可能是因为晚明万历年间的政局。我们可以想象,很难有一个人才,在首辅任上能够把国家的事情处理好,几乎是无一例外。从张居正之后,到申时行,到王锡爵,到赵志皋,赵志皋以后更是这样,像李廷机。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差不多都是群起而攻之。这是晚明的政治文化,恐怕跟赵志皋本身的才学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我在(文章)后面也讨论了一些。

        我写这篇文章,也是受了赵(国华)教授的启发:做历史研究其实要立足于现实,要有思想。像我最近读的克罗齐的著作,他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就是告诉我们历史研究要立足于现实。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就是告诉我们,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所以,历史学家也要有思想。但是,很可惜的是,我虽然读了这些书,也愿意向先贤看齐,也愿意立足于现实,可现在依然很难做到有思想。

        即便是这样,赵志皋这个人物,还是能够打动我!这并不是说我是看了《明史》,受它的误导,我是因为读了他的文集,结合他在思想界的影响作出的判断。这个文集,我一直都在读,不过今天才知道点校它的夏勇教授也参加了研讨会,终于见到真人了!非常荣幸!非常感谢夏勇教授!我后面有一些版本信息省略掉了,但其实都是来自于夏勇教授点校的《赵志皋集》。

        除了这个文集,我也收录了一些该文集没有收录的资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赵志皋有关于当时晚明思想界的一些文献,在我们今天的《赵志皋集》当中都没见到。比如说赵志皋给罗汝芳写的墓志铭,在今天的《赵志皋集》当中没有。可能夏勇教授当时辑佚的部分也没有留意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文献。再比方说赵志皋给金华永康人程文德写的传记,这个在文集里面也没有收。另外还有一篇文献,也没有收录。这个我很奇怪,为什么原来编《赵文懿公文集》时没有收录?

        赵志皋这个人物打动我的,是因为他的简单!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他虽然是内阁首辅,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可以说是了不起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官员,他做首辅之前的经历,用赵(国华)教授的话来说,就是个读书人,是个认真的读书人,也是个虔诚的阳明学信徒。既然是阳明学的信徒,他也热衷参与阳明讲学,所以,在他做首辅之前,做的差不多是两件事情:第一是做一个阳明的信徒,第二是做阳明讲学的推动者,参与者的角色。所以,我文章的第一部分,是讲他的从学与师承,讲他与阳明弟子之间的师承关系。王阳明最重要的两大弟子,都是浙江人,一个是钱德洪,一个是王畿,这两个人是很了不起的。日本学者认为,这两个人的思想是有偏差的,一个是阳明右派,一个是阳明左派。其实阳明学还有另一派,叫做修正派,修正派主要是在江西。王畿是阳明的左派,比较激进一点,主张“四无学说”,钱德洪主张“四有学说”,这是思想史上的一个公案。赵志皋同时从学这两个人。我们可以看到,赵志皋的思想,具备了这两家思想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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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是讲他的讲学,赵志皋在考中科举之前,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一直在兰溪的天真山、兰荫山讲学,这两个地方,我不知道在哪里,我非常期待明天能够去这两个地方,他在考中之前十年讲学;考中科举之后,在万历初年,他是很重要的在京王门讲学推动者,这当然跟政局有关系,高拱在位的时候,是禁止讲学的,万历初年时,张居正还没有禁止讲学,他是万历四年后才开始禁止讲学的,赵志皋就利用这个时机,与在京的王门联合在一起,发起了“讲会”活动,这个“讲会”活动实际上是延续在嘉靖年间内阁首辅徐阶的“讲会”活动,这个活动很重要,赵志皋不仅参与其中,而且还是一个主要的力量。第三部分,赵志皋再次起用之后,在南京做国子监祭酒,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是很多人的老师,他公然邀请当时的泰州学派的传人罗汝芳给学生讲学,这个讲学,据当时的王门人了解,是邹守益以来从未有过的讲学,邹守益是王门很重要的弟子,江西弟子,他也做过国子监官员,也进行过讲学。赵志皋也是走这个路数,邀请罗汝芳讲学,罗汝芳是泰州学派的传人,他的思想是有争议的,赵志皋与罗汝芳之间联系密切,据赵志皋给罗汝芳写的墓志铭与《会语续编》这些资料显示,赵志皋与罗汝芳之间是有论学的,只是我查罗汝芳的文集时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

        赵志皋虽然是王门信徒,也是王门的一个重要人物,但是很奇怪,他的一个主要弟子(王祖嫡)说过一句话:(赵志皋)不以此自见。我觉得这句话很重要,特意把这句话挑出来!他虽然是王门信徒 ,但他并没有以王学来标榜自己,或者以讲学来标榜自己,他是相信“知行合一”这套学问的,他也热衷搞这个学问,他最终的落脚点,是想把他热衷的这套学问,运用到政治上去,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对他的概念就是“政学合一”,这政治与学问的关系,实际上不是他发明出来的,王阳明就很强调知行合一,学问和政治也是合一的,政治是以学问为基础的,政治本身也是学问,这就是“政学合一”,即政即学,即学即政。这个思想直接是受王畿的影响,王畿是王门里面很有影响的人,他的学派是很积极的。所以,在这一部分,我论述的是他(赵志皋)积极参与讲学,又不标榜讲学,他的思想倾向上,一方面注重实证实修,同时也兼顾王畿这派讲虚讲空的这一套思想。我对佛老思想了解不多,只能参考别人的研究成果。赵志皋有一篇文章谈“六虚”,还有一篇谈“真空”。我们都知道李贽有一套思想叫做“真空理论”,空而不空,就是真空。他(赵志皋)后来做内阁首辅之后,试图用这套思想来驾驭当时朝廷的纷争,驾驭晚明的政局。所以,他有一篇文字说:“无心立心,无事行事,无权行权,乃圣贤作用,”他把它作为政治的座右铭来看待。我认为这是他学问长时间熏陶的一个结果,他把这套学问运用到了解决他的一些政治问题上去。他是认为王学是有利于身心的,也是有利于家国的、一套有体有用的学问,他参与讲学,又不标榜讲学,他主张学以为政,政以行学。客观来讲,他尽管是这样一位人物,但在晚明政局当中,依然很难有作为,这就是为什么后来遭受了一些评议,觉得他做内阁首辅期间太软弱了,实际上这个评议太苛刻了,站在另一个角度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很软弱,但一旦坐到这个位置上时,才知道是很难有作为的。在另一个方面,我们也看到,王门这套所谓有体有用之学,在晚明的(特殊)政局里,作用也是有限的。这就是我对(赵志皋与)王学的一些观点,不知道有否超时,就这样结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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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兆丰,香港中文大学博士,现任教于武汉大学历史学院,香港孔子学院中国历史文化中心兼任协理研究员。开设《中国传统礼仪与风俗》、《人文社科经典导引》、《中国文化史》等全校通识和专业课程。研究专长为明清思想文化史,近年来关注明清礼仪社会化研究,在《史林》、《中国典籍与文化》、《人文论丛》、《燕京学报》、《汉学研究》(台北)、《明代研究》(台北)、《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香港)等杂志发表多篇论文。曾于2014年赴香港理工大学中国文化学系从事访问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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