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加西亚·马尔克斯|读《我不是来演讲的》

文:张慧姝

喜欢《百年孤独》的超现实和魔幻感,魔幻是壳,生活是核。超长名字以及相似名字是《百年孤独》里的一大特色,以此编织起来的一个并不复杂的家族七代风云的故事。故事中的寓意和作者想传达的生活真谛随着读者认知程度的不同而不同。两遍读完之后,想了解更多作者创作这部小说的背景,于是选了作者文集中的这本演讲稿《我不是来演讲的》。

明明是演讲稿,却说不是来演讲的,这样的“反合性”引起我的兴趣,谜底自然也在阅读过程中揭晓。原来,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并不喜欢演讲,他曾经发誓绝不做两件事:领奖和演讲,因为他认为当作家并不是为了拿奖。而在1972年领取《百年孤独》获得的第二届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时,他一连破了两次例,让他破例的原因,从他简短的演讲中可以看出,是他爱的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朋友,他说:“我来,是因为我在这篇土地上年轻过、落魄过、幸福过,我对它一往情深;我来,是因为委内瑞拉的朋友为人仗义、一辈子爱说笑、确实了不起,我爱他们,支持他们。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1982年瑞典的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讲稿《拉丁美洲的孤独》,让我读出了在看原著《百年孤独》时未曾品出的另一层孤独:“现实是如此匪夷所思,生活在其中的我们,无论诗人或乞丐,战士或歹徒,都无需太多的想象力,最大的挑战是无法用常规之法使别人相信我们真实的生活。朋友们,这就是我们孤独的症结所在。”这句话提醒我,当我把马尔克斯的作品看成是带有魔幻色彩的故事时,魔幻正是他使用的非常规之法,目的是要告诉世人另一种真实。故事,从来都不是虚构的。按照《牛津英语大词典》中故事的第11条义项:故事是关于过去的重要事件或人物的真实(或猜想为真实)的叙述。故事,是对真实的模仿,对本质的探寻。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花了19年的时间构思《百年孤独》,他认为想故事是最有趣的,一遍遍想,一遍遍琢磨,要怎样把故事编圆。而动笔写,却是他认为没劲的部分,他花了18个月把头脑中已经构思成型的故事写下来,他坦言,当他在打字机前敲出“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这句话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

我想,马尔克斯说“这句话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是在真实表达。这种真实,恰恰说明了这是一句神来之笔,如同风一般,我们从来都不知道风从哪来,将要吹向哪去。这句把过去、现在、未来糅合在一起的《百年孤独》式的开头, 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神一般的存在。

马尔克斯说他18个月天天写,没有付房租的钱,在把这部有着590页的书稿寄出时,邮局需要收取82比索的包裹费,而他只有53比索,所以只寄出了一半,后来才发现寄出的是后半部,而不是前半部。编辑看完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前半部,预先支付了稿费,转机就此发生。

是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真实经历并不逊色于他笔下的故事。通过他的演讲,我还了解了他的好友,阿尔瓦罗·穆蒂斯,有趣有料有才的一个人。马尔克斯演讲稿中的穆蒂斯,让我想起了《死亡诗社》中的基廷老师,无私奉献、提携后辈、热爱诗歌。但穆蒂斯比基廷老师更加不羁,因为他“煽动年轻人违背父命,投身诗歌,用禁书毒害他们,用巧舌迷惑他们,鼓励他们闯荡世界,坚信在这世上做一个诗人还不至于饿死。

诗词是他俩共同的爱好。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他的演讲搞中曾提议为美洲诗人路易斯·卡多索·阿拉贡干杯,因为他把诗词定义为人类存在的唯一实证。或许,在欧洲公路上,马尔克斯与穆蒂斯之间的人文艺术课堂上也提起过此人吧。那个《百年孤独》中在三十三场战争的炮火中进行诗歌创作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身上,有他们爱好诗歌的共同影射。

马尔克斯和穆蒂斯之间的交流也够奇特。在写《百年孤独》的时候,马尔克斯总是备个故事,用来搪塞别人。而这个被搪塞的人,恰恰就是穆蒂斯;这个搪塞人的方法,是马尔克斯从《佩德罗·巴拉莫》这本书中学来的;而这本书,是穆蒂斯送给马尔克斯的第一本书,并关照马尔克斯要好好学学。《百年孤独》初稿完成,穆蒂斯看后怒气冲冲,因为,他听到的故事和他在书稿中读到的故事“不是一回事”,他的怒气让马尔克斯的备故事大招在他面前失效,从此之后,穆蒂斯都是马尔克斯原稿的第一读者。

不过,马尔克斯随时备个故事的方法可谓学到了家,就在这本书的某篇演讲稿中,马尔克斯又信手拈来一个故事,不到一千字的“预感要有灾难发生”的故事,让我眼前吹起了来自《百年孤独》的风。

马尔克斯和穆蒂斯的友情可谓长久,马尔克斯坦言,如此长时间维系的原因,第一,他们很少见面,虽然他们一起住在墨西哥城三十多年,几乎可以算作邻居,但当“我想见他,或他想见我的时候,得先电话联系,确定彼此都有见面的意愿”。另一个原因,“我们在一起时,多半在旅行,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应酬别人。处理其他事,不到万不得已,顾不上对方。

互相保持距离,并非用心经营的友情,却因为顾不上、彼此真诚、无暇伪装,而得以长久,令人唏嘘赞叹。更令我唏嘘赞叹不已的是,穆蒂斯隔些日子会把《追忆似水年华》从头到尾再看一遍,他择书的标准是不少于一千二百页。

看来,我购书清单上的《追忆似水年华》要从一本变成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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