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降临之时,这座城市便用那华丽的灯光欢送天边下落的夕阳,天空失去了太阳的照耀立刻显出灰蒙蒙的样子。西边还残留着夕阳那一抹暗红的光晕,东边的夜空便立刻被城市五彩的灯光映的发红发紫。城市里的建筑,在“国家文明城市”的推动下被迫穿上五彩的“衣服”,或粉,或黄,或绿,或蓝,甚至连八几年的区政府办公楼也被装成零零后粉红姑娘。在五彩斑斓的背后,掩饰的是落后古老的建筑,打眼望去,新高层里依稀还可辨别出六十年代那筒子楼的身影。
当然,你得从那一间一间的窗户辨认出来。虽然当年的水泥墙面早就贴上了各色的瓷片,但如今的建筑怎么会在不出百米的距离里建出那么多的窗户呢?政府是没有钱去重建那些筒子楼的,因为就算国家批下钱来,经过层层审批,到区政府手里开工,再到百姓享用,也只是高层变马路。那以千万为单位计算的人民币,落实之日只会变成几百米马路的扩充费而已。 尽管这样,这座城市还一再旅游业的支持下,飞速发展起来。东西方向发展的城市,现已由南北贯穿的几大高速而全方面发展。
市中心的人工湖成为小城最大的娱乐场所,每个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喜欢在午后游湖。西南边所谓的高新区也在迅速崛起中。请允许我暂称这里是A城。
当我伴着夜幕从派出所里面走出来时,看着街道两旁的金黄色路灯光和闪着各色LED灯的店铺,微微上扬起了嘴角。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进去,也是第一次在警长的目送以及一连串的感谢中走出来。我这次是进去报案的,告诉那些亲爱的警察叔叔,今晚组织里会有行动,可以借机打击那些让民警们头疼已久的黑暗组织了。
如果你要问我是谁,好,那我告诉你,我也是组织里的一员,平时干尽坏事,昨夜我良心发现,在一个奇怪的梦的指使下走进了公安局。我知道,只有借政府之手,我才可以从组织里逃出来,以后就可以正经的过日子了,做一个不折不扣的良民。因为我只是中上层里的内务工作者,所以几年来我并没有进行实质上的抢劫或打架。在警察大叔扣掉我500元人民币以后就让我离开了,并让我保证以后不再进行这种勾当,我想,鬼才愿意!
如今,我站在毛爷爷亲笔题的“为人民服务”的牌匾之下突然发现这几个字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神圣。以前总觉得这句话纯属放屁,但现在我觉得那玩意儿真的可以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而那“人民”便指的是我。现在,没有人知道我被解放之后的心情又多么轻松愉悦。我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清楚,只知道当下的我心里是那么的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冲动。
我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那是我最喜欢的女士香烟,轻微的薄荷味会让我激动得心情快速冷静下来,很适合现在立刻来上它一口。 一阵吞云吐雾之后,我突然发现在派出所门口抽烟足以让我再进去一次,然后奉献出几张毛爷爷。所以,我迅速掐灭烟头,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进一个小巷子里。
那是 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因为是住宅区,所以路灯十分昏暗,一百来米的马路稀疏的分布着六七盏路灯,其中还有一盏灭着。路灯因为电压不稳而闪动着,闪的我竟心神不安起来。难道我怕他们知道我已经报案,然后杀人灭口来报复我么?
昏暗中,我看见路旁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看见我之后就一蹦一跳地向我奔来,我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下意识的将手放进口袋,握紧随身携带的一支匕首。正当我要抽出时看见来者的脸,是Z——我平日里最好的朋友。
她穿着灰色外套,将拉链拉到最高,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微笑的向我走来,边走边说“我等你很久了”。
Z的出现并没有让我放松警惕,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她而产生恐惧的感觉。我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问了句:“不是让你在路口等我么?怎么这么等不及要跟我去K歌啊。”
她先是一愣,然后尴尬的笑着回答道:“哦,我在前面等了半天,没见你人,就过来找你啊。” 当那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时,我的不安更加确定,想到刚才看到她在树下时隐约有些红光,更加让我确信她不是Z。
我迅速将她的身体拉向前方,转身翻到她身后,拿出匕首将刀背抵在她的颈间。冷冷地说:“你是谁?” 她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装作一脸无辜的对我说:“我是Z啊。” 我把刀背转成刀刃,她立马收起那一脸笑容,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我贴紧她的耳朵,说:“你不是Z,我今天晚上并没有约她去唱歌,而且她的这件衣服从来没有拉着拉链穿过,除非……你的脖子上藏着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再说了,Z从来不抽烟,你的身上全是烟味儿。你,到底是谁?”
她突然哭了起来。几秒之后我身边就出现了一大帮人,他们将我团团围住。那女生立刻停止哭泣,抬手从衣服里扯出一条绑着金属卡片的东西,往我手里一丢,开始用另一个声音哈哈的笑起来。 “果然是W,名不虚传啊,我通过组织的考核,竟然还骗不了你。”她用说完就转身撤退到那些男人的身后。
围着我的男人手拿棒球棍,其中一个走过来对我说:“本来想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说完就将手里的棒球棍向我挥来。 我将那女人丢给我的金属卡片奋力扔向他的脸,趁机弯腰躲过了那一棒。
其他人看我躲过一劫,全部出击,眼看我寡不敌众,正找机会准备逃跑时,路口出现了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还没等我看清来者是敌是友时,摩托车的主人踩足油门冲进人群,停在我身边后伸手撂倒一个正要偷袭我的人。然后对着我说:“上车!”
还没等我考虑清楚时,他已经抓着我的胳膊往摩托车后座上拽。我借助余力伸脚踹向一个男人的腹部,顺便夺过他手里的棒球棍,然后单手撑住座位跳上摩托车。 摩托车男刚等我坐稳就踩油门飞驰出去,只听见后面的人大喊:“快追,别让她跑了!” 不一会儿,我们车后就出现了十来辆摩托车,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棒球棍准备出击。
几辆车眼看就要追上来,甚至有人拿出绳索要套住我。我索性从后座上转身背向坐着,脚面勾住保险杠,探出半个身子将手里夺来了棒球棍向他们挥去。那几辆车在我一阵乱挥之后,都搅和到路边去了。 开车的男人见状更是加大油门,把后面几辆摩托车甩得老远。
他们看越追越远,干脆放弃追逐,停下车来打电话叫救兵。 依稀中,追赶上来的假Z在寒风中笑了起来…… 几番打斗之后,我已经筋疲力尽,坐回车座时几乎瘫软了。摩托车男转头笑了几声,说了句“身手不错嘛。”
我笑而不答。 安静下来终于可以仔细观察这个人。从他出现到我还没有正眼观察过,从后视镜里看到正面,黑色铆钉夹克,银白色头盔。身形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眉眼间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像谁。 正当我仔细观察,冷风倒吸进口腔,刺激到喉咙导致我咳嗽起来,只得将头埋进风衣的翻领里,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抵御寒风。
他看到我的样子,将车速减小,对我说:“你睡一会儿吧,眼睛和嘴巴都闭紧,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恩”了一声,听他的建议闭紧眼睛,还没进入梦乡,迷迷糊糊听到他说“一会儿就到了”。
一会儿就到?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已经累到不行,没有力气去问去想,只是安心休息。不管之后还有什么艰难,休息够了才有精力去面对。 车开在城区的郊外,左边是一大片金黄的麦田,右边是一条狭长的河流,冷风夹杂着水气,让人觉得刺骨又粘腻。
我将风衣的领子拉到最高,大半个脸躲在里面,只能听见耳旁吹过的呼呼风声。真心觉得,今晚真幸运,能逃过一劫。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几辆汽车的鸣笛声吵醒的。我明显感觉到摩托车男紧急的刹车声穿过耳膜,脑袋因为惯性重重的撞到前面男人的头盔上。几辆车同时打开车灯,刺眼的灯光立刻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我还没清醒,习惯性地伸手遮住眼睛。 还没来得及多想时,我便单手撑着扶手下车。脚还没踩稳,就感觉到左小腿一阵发麻,“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我下意识回头看带我逃命的男人,只见他将手里的瑞士军刀收回,双手取下银白色头盔,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儿,眼睛彻底露了出来。 我认识那双眉眼的主人,是C。
我愣住了。 他不是只会学习的好孩子么?怎么会和组织有关系? 他不是帮我逃命的么?怎么会反刺我一刀? 怎么会?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C留下一句“对不起”便扬长而去 我扬起嘴角笑了笑,顺势坐在地上将紧腿裤拉到伤口以上部位,挽几圈止血。
一系列动作结束后费力的支撑身体站了起来。伤口血液凝固之后也没有那么痛了,我微微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路旁的梧桐树休息。退后过程中偷偷拿出口袋里的匕首,把刀刃放到最长藏在身后。
凭借我多年的经验,中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便是他们的老大。我对他说:“你们在这里杀了我,不怕警察来么?”
是的,依我所见,这里是A城的西南高新区,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政府工程的工地门口。
“哈哈……”那西装男合上手机,走到我跟前用手机的侧棱抵住我的额头,对我说:“这里是B城,你看清楚!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死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的。你母亲身边明天就会有另一个你,就跟刚才那个假Z一样。易容术,懂么?”
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既然他离我最近,干脆先杀了他再说。擒贼先擒王,这道理我明白。 我迅速从别后抽出匕首,正要刺向他时,却反而先中了他的招——一把利器从我的腹部刺了进去。
顿时,鲜血染红了我的风衣,背后升起丝丝凉意。我想还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原来刚才划伤我小腿的刀刃上涂了麻醉剂,现在正是药效发挥作用的时候。我渐渐感到无力,咬着牙冲着那人喊了声“卑鄙”。
“没办法,对你我只能用这下流的招数,那小子还真够义气,给他刀他还真舍得刺。本来还害怕我们几个摆不平你呢。” 那男人又露出下流的笑容,向后退几步挥手命令其他人来灭我。他却潇洒的躲回车里,拿出手机开始汇报情况。 我退到墙角,咬紧牙关打算拼死一决。
现在应该是凌晨了,街上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我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那些手下拿着棍子向我劈来,我奋力用匕首向来者刺去,可是因为人太多,我刺伤一个又会有人冲上来,所以待我力气用尽之时还有很多人围着我。
我的左肩被打伤,整个胳膊处于麻木状态,这还不算什么,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用匕首划伤了我的脸。还没来得及生气,麻药和刀伤开始发挥作用,现在的我几乎失去意识,模糊中看见西装男气冲冲的闯进来,大喊道:“一群笨蛋!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看我的!” 只见他从上衣内怀的口袋里掏出一件闪着银光的东西,而后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闭上眼,做好被毙的准备,但是还没听见那声枪响,我就顺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被一阵吵闹声吵醒。我躺在一间茅屋的外面,坚硬的木板隔得我身体更加疼痛。我用手捂住腰上的伤口,不让它因为我的行动而拉扯产生更大的伤害。坐起身子,看到远处有一个老人在用手里的扫帚赶一群小鸡下田。
我开口叫他,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可是见他半天没有任何反应,我就有些生气的走过去。 那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穿着白汗衫和深灰色裤子,胳膊上有一小片烧伤,不知道是怎么烧伤的,形状是那么规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我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本儿和一只没有盖儿的笔,迅速写下“我听不见,里屋有药和干净的衣服。”
我对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之后一瘸一拐的走进她说的里屋。 进去之后就发现刚才吵闹的来源。屋里的床上半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边摇边唱童谣,看来她是有点精神问题的,我冲她微笑,说句“你好。”
她抬头看来我一眼,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低下头来加快语速,可劲儿念那个幼稚的儿歌。就那么一瞬间,我看到她脸上那片通红的胎记。 我没有理会她,倒好热水擦洗了脸和伤口,在抽屉里找出药和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T-恤和灰色裤子换上。抬头看到墙上的钟表,左下角的日期显示出我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我真心觉得命大真好。
我收拾好东西,将自己带血的衣物放进盆里拿到屋外。当我掀开门帘时,眼睛余光扫到墙上镜子里反射出的影像。 她在看我,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是我多次梦见的那种。我停下掀门帘的动作好像让她发觉到什么,她马上又低下头开始碎碎念起来,双手反复抠着手里的枕头,满是窘迫的神态。
我没好意思再看下去,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出门打水洗衣服去了。 因为腰伤太深,不方便将弯下去,所以只能把水盆放在门口齐腰高的石磨上洗。
那位老人赶鸡回来看到,赶紧走过来伸手要帮我洗,我笑着拒绝,跟他说:“我自己来就好,没关系。” 在我觉得对一个聋哑老人说话有些尴尬只好吐了吐舌头时,他又拿出本子写下: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吧。 他能听见,听力没有问题?那刚才我醒来叫他为什么又没反应呢?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奇怪的老人,他似乎有什么秘密。 只好笑着说那陪我聊聊吧。
我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时,他先是一愣,然后用笔边写边比划着他救我时的情景。 原来那天晚上,我被那些人用棍棒打得昏死过去之后,西装男以为我死了,就让手下将我丢进垃圾清运车要运到城外灭尸。那天经过老人家门口的时候,我从车厢里掉了出来,老人早上起来打扫院落发现我,就将我救起放在门外的木板上简单救治。因为我的伤口很难处理,又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只好喂我吃了些消炎的药物,生死就看我的造化了。
晚上我在另一件茅屋里睡着,从隔壁的屋里传出吵闹的声一直让我无法安睡。我睁着眼眼睛借着月光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间房子本来是老人用来储存粮食的,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保温措施。虽说现在还不是很冷的季节,但从门缝吹进来的风还是让人不爽。我将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紧,翻身打算继续强迫自己入睡。
到了深夜的时候,我因为腰伤实在疼得不行,忍着爬起来打算找些中午吃的止痛药。刚刚蹑手蹑脚的出门,抬头便看见隔壁屋里散出的灯光,还有轻微的哭声。我站在门口,顺着门缝向里看进去,竟然发现老人坐在床边,抱着床上的那个疯女人。女人在他的怀里呜呜的痛哭,老人拍着她的肩膀,然后开始说话。 “闺女,别哭了,她不是她,不是她啊!”
天啊,他竟然不是哑巴!他说的“她”又是谁呢? 我惊住了,腰上的伤口因为我的激动而剧烈疼痛起来,我赶紧用手捂住伤口,不想让它影响我的紧张的情绪。可是,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按住伤口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门上的铁拴,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雷贯耳。
“谁?”老人大叫。 我尴尬的推门进去,只见那疯女人停止哭泣,从老人的怀里弹了起来,双手迅速将遮住脸的头发别到耳后。 老人问我:“你都听到了?” 我点头。 “为什么?”我走上前去,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到老人回答,我的手便被那女人抓住了。她对着我大喊:“是你,是你”
我被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来,那女人就一把撕掉了脸上的胎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记忆一下回到了几年前,她是娜娜,几年前就从我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更糊涂了。 那个老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娜娜要装疯卖傻?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城市又见到她? “唉,罪孽呦……”
老人转身面对着墙壁,伸手抹了抹眼睛,开口讲述这个离奇的故事。 原来,这座城市是和A城一模一样的,是组织花了八年的时间建造起来的真实版海市蜃楼。组织里的人在A城物色好有钱人,连蒙带骗的把他带到B城里消耗完自己的财产,而后杀人灭口。
当然,组织里会有专业易容师假扮好有钱人,在A城里因各种意外死去。 老人是原来组织里的易容师,因为三年前不愿伪装成自己的亲人而脱离组织,他们用娜娜做人质威胁老人,老人带着娜娜想逃跑,没想到又闯进B城,再也逃不出去了。只能在这里装疯卖傻过日子,组织想着他们以后还有利用价值,就变相软禁了他们。
然后,老人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大秘密:我的妈妈也在这座城市。 “你妈妈才是组织的老板,她精心策划了一个又一个局,没想到被手下的人带进另一个无底深渊。另一个你成为她的女儿,而你,也是他们谋反的最大阻碍。”
老人试图让我相信这个故事,可是我却不敢听下去。 老人苦笑了一阵,转身走到门口,正要出门时转头跟我说:“你妈妈也许会跟你一样遭到灭口,只有你可以救她了。”
那晚,我和娜娜睡在一张床上,听她讲述着自己遭受的折磨,听着听着我便满是泪痕了。当年那个天真的姑娘已经不复存在了。 房间里,只剩我俩的眼泪滴落的声音。 之后我在茅屋里待了四天,待到伤口已无大碍,我就准备离开。
离别时我换上了一件米色风衣,老人替我简单易容,还剪了短发,保证不会让人认出来。 老人握住我的手说:“姑娘记住,外面的人都不要相信。” 我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心虚不已,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破这个险境,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和他们相聚,只能看着娜娜,跟她说“相信我,我会回来找你。” 她并没有回我,只是笑着送我出门。那笑容给了我不少信心。
赶黎明之前我就离开了,踏着一路黑暗,走上了这条赌上我性命的路。 按照母亲的习惯,她每天早晨7点就会到达转角酒店,所以我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又找了个小巷子躲起来。 我从口袋里摸出之前的Marlboro,取出一支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又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可半天只听见金属齿轮和机身摩擦发出的“嚓嚓”声,就是不见蓝色火苗,我很无奈地又收起来。 实在无聊,我拿出一张粉色毛爷爷折成桃心,我还记得Z说毛爷爷牌爱心最好看。想到她我又难过起来,不知道她在A市还好不好。
6:55,酒店门口果然停了一辆银色轿车。副驾驶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打开后门迎出一个女人,那女人我很熟悉,眉间还是那样傲气,只是比原先多了几分沧桑感。 她是我的母亲,那个和我一样沦落到这鬼地方的女人。
她在几个西装男的簇拥下走进酒店,看起来是保镖,实质已经被监视起来。 街上几家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我走进一家奶茶店打算继续观察,计划在酒店人多时混迹去,可等到快十点,依旧没有几个人。奶茶已经喝了好几杯,再不离开恐怕就要被怀疑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上墨镜结账出门,向酒店里走去。
门迎小姐很热心得接待我,我只好先点了些小吃应付过去,在大堂旁的餐区边吃边观察。 这家酒店和A市的还有些区别,原本兑换奖品的区域换成了调酒吧台,母亲正坐在那边和一个穿着深蓝西装的男人聊天,我摘下墨镜仔细观察,那男人正是那天追杀我的人。看来老人的话还是可信的,现在看来他们是一伙儿的。
“如果再招不到合适的调酒师,你就给我滚蛋!”母亲生气的吼西装男。“是你出主意加调酒项目的,生意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看来他们是要招调酒师的,我一时间还没想好以什么身份接触母亲,现在倒是个机会。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地上前走去。 “你好,刚才听到你们说找调酒师,我可以试试么?”
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怕他们听出一丝怀疑。 西装男打量了我一番,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我心跳加速,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要不然所有功夫都白费了。 我被他看的很不自在,没等他同意就走进吧台,拿起调酒器就照猫画虎的折腾起来,不一会儿两杯蓝色液体就呈现在他们面前。
母亲端起酒杯,一口干了,然后对西装男说:“就她了。” 西装男品了一口,皱着眉问:“叫什么名字?” 我斜视着他装模作样的回答“Secret” 他放下杯子,嘲笑的口吻说:“我是问你的名字。”
几天过去了,我一直再找机会和母亲独处,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她的周围总会有人陪着。直到一晚深夜,母亲因为谈判失败回酒店借酒浇愁,我将一些饮料不小心撒到了西装男的袖口,趁他去整理时,我拿出吧台里的纸巾,用冰块在上面写下我的名字。
母亲看到字迹,先是愣了愣,然后将手里剩下的酒倒在纸上,并轻扬嘴角。 西装男回来时让我送母亲回去,并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 也许这正是我带母亲离开的机会,只要开车回到A市,就可以拆穿一切。可没想到,他会派来司机送我们。
西装男送我们上车,关上车门那一瞬间微眯双眼,看的我不寒而栗。 车一路向家的方向前进,我看着窗外的街景,一时间竟有点眩晕的感觉……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次醒来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我努力睁开双眼,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西装男坐在我的对面,脚下已经铺满了烟头,看来他等我已经等了许久。
“你醒了?”他从怀里掏出手枪,用洁白的毛巾细细的擦拭着。 “我……怎么回事?”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怜的望着他。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张纸牌“嗖”地一声向我飞来,我的脸顺势一偏,等再转过来看着他时只感觉伤口凉凉的疼。
“看来你命挺大的么,两次都没搞死你,非逼我直接动手么?”他说完,就把手里的枪举起,直直的对准我。
我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冷了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西装男左手打了个响指,旁边的男人立马递给他一样东西。他接住转手给我扔过了,“啪”地掉在我前方。
“也许她知道。”男人示意我看过去。 我愣住了,那不就是娜娜用来伪装的胎记么? “混蛋!你把他们怎么了?”想到娜娜被他抓了起来,我立刻怒吼着。
男人冷笑着,慢慢向我靠近。“临死前不妨告诉你,我才是这计划的操作者。你,你母亲,娜娜一家,小C都是我计划里的棋子,目的就是除掉你。你从来都没有逃出我的掌控,只有通过你才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也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无忧无虑的在B市完成我所有的计划。”
原来,我一直都在被骗。 “他们,现在在哪儿?”我几近崩溃,对着他又喊又踢,无奈被绑在椅子上,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 西装男蹲下身体,用枪口抵住我的眉心,说:“别急,等会儿就能见到他们了。” 冰冷的枪口让我迅速冷静,原来,临近死亡时这种感觉。
我闭上眼睛,仰天长啸起来。 背后一阵凉意,我突然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仿佛置身于世界之脊,面对天空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