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八十七）

中年女人看她泪水涟涟，激愤中情绪一时难以平复，知道自己不吐干净很难脱身，两下权衡将另一半也照实相告：“最近这一段时间不是全国拉网么？听说中午在宾馆抓的，同时被抓的还有一个女的，好像是哪里的服务员？”

春杏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一霎时反而觉得踏实心定，不自觉松开双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发出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哦，中午就在一起了，两个人在房间里抓走的，肯定也是坐一辆车，说不定现在还在一起呢，这么说还真是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啊。”

主任凝视着眼前的婆媳俩，这一老一少两位女人，分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外部的一切全都消失了，明白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只得默默扫视两眼便抽身下楼去了。

六点半四六进门，发现家中形同出殡一般！自己老婆正在嚎丧，坐在矮凳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就像死了大头儿子；儿媳则一声不吭，仰在沙发里完全呆若木鸡，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一大两小三个孩子失去监管，简直就是皮猴子进了蟠桃园，把家里翻摔得一塌糊涂，地上玩具车书本积木皮球什么都有，客厅一片狼藉，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四六喝住老婆问清原因，没有任何耽搁，两口子立刻骑电动车前往附近的派出所，结果人家说不清楚。夫妻俩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家，得知陈涛确实被拘留在此，不过今晚家属不能见面。四六低头瞅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什么时候才能见他？”值班民警同样是“不清楚”三个字予以回答。

大月不停对他打躬作揖：“求求你，求求你！”对方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正在伏案书写什么，面相很是俊朗，藏青色制服搭配大盖帽，显得英姿勃勃，说起话来语气淡定平和，十分老练从容、四面周全：“我们的纪律很严格，现在本人只负责值班，别的无可奉告，要不明天所长来了再说吧？”

两口子毕恭毕敬杵在那里，在小小的会客室中，就像两根电线杆一样突兀刺目。夫妻俩对视几眼，低头思忖半晌，只能默然无语地打道回府，半路上四六下车买了一包“中华”牌香烟，是那种稍稍便宜一点的硬中华，自然是为了明日上午的应酬方便。

第二天清晨，夫妻俩早早守候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八点，进到所长办公室，弯腰鞠躬祈求领导，能否见一见自己家里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所长如实相告：“现在不能见。”并且明确告知家属：陈涛吸毒事实清楚，羁押只是暂时的。

考虑到吸毒人员对家庭造成的重大伤害，对社会潜在的巨大危害，这一段抓获的吸毒人员，不日将由公安机关集中移往戒毒所强制戒毒。到了那里稳定几周以后，会允许家属探视。四六无比恭敬地瞧着领导，十分认真地听他讲述。

大月懵懵懂懂问：“什么叫强制—戒毒所？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能不能麻烦所长再说一下？”领导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告诉他们：“就是把吸毒人员集中送往一个地方，断绝他们毒品来源，同时加强思想教育，进行体力劳动改造，以期达到戒毒的目标。实际就是军事化管理一段时间，强制这批人戒毒，等到他们基本没有毒瘾了，也就是戒毒成功，就可以回家了。”“好！好！还有这种地方？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