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发展飞快,我们对它的感情很复杂。都市繁荣的背后,通常也意味着繁忙。
前段时间被《啥是佩奇》刷屏,我想它能让人感动,是因为中国城乡差距越来越大,裂痕越来越深。
回到现实,不论啥是佩奇,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你还是你,春节完了,该到城市上班还得上。一回城市,城乡差距继续拉大。
我们身处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中,这世界好像哪里不对劲,你拿它也没有办法。
电影《掠食城市》描述的未来世界,城市就像动物,它们之间展开激烈的生存竞争。城市吃小镇,小镇吃村庄……某种程度上,这挺像现实。
如果说城市像一种动物,我想到的是食蚁兽。
1.食蚁兽
人如蝼蚁,人作为个体的能力是相当有限的;
而城市是什么?城市是吞蝼蚁的地方,于是它就像一只食蚁兽。
当我们说「城市化」的时候,实际上说的是人口逐渐向城市聚集的过程。
(有些人可能就不同意了,他会说城市化哪有这么简单,还必须有文化、创新创造、价值观输出等等巴拉巴拉……这是没有分清楚先后)
把人吃进去,城市的高楼就立起来了,各种基建就可以借钱开搞,房价就涨,人就得更拼命,商业和文化就开始上扬,薪火就越来越旺了。
这套逻辑,全世界都这么玩,至今没有解套的方法。
所以我说城市是一只食蚁兽,尽管它听起来不太舒服。
2.城市达尔文主义
电影《掠食城市》有个场景,对“城市是一只食蚁兽”表达的淋漓尽致。因为它让你直接肉眼看到:城市吃人的全过程。
电影里伦敦是一座巨型移动城市,它打开城门,把前面一座城堡吞入体内。那些小城居民被卷入伦敦,被迫交出自己粮食、资产、工具,成为伦敦的底层劳力。
这故事发生在未来,核战破坏了地球环境。为了生存,城市、小镇、村庄都生活在巨型的轮子上四处掠夺资源,城市吃小镇,小镇吃村庄,村庄吃掉更小的单个定居点……这,就是城市达尔文主义。
这个概念太……真实了。
在西方某些人把达尔文的学说用来解释社会,说这个社会也应该适者生存
,于是有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这被后来的人一直诟病。
虽然被诟病,这种「社会达尔文主义」却总是存在着,商场如战场,企业间的竞争,人才竞争等等可不简单。
而城市之间,不是也如此吗?虽然也有分工合作,可是在一定时间内,人口依然是它们争夺的资源。
城乡差距的不断拉大,年轻人挤破头去城市,农村老龄化、发展停滞。这就像是城市吃小镇,小镇吃村庄,一种「城市达尔文主义」的显现。
3.人口山
有几个老外搞了个项目叫「人口山」,将世界各地人口数据投影在地图上,看到很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开源项目可以在openstreetmap上找到。
下面这些地图,那些柱体指的都是人口,不是山、不是高楼大厦。柱子绿色代表增长,红色代表衰退。
这是世界人口地图,“人口山”最高最密集的是中国和印度。
北京和天津周边人口在减少,向北京和天津集聚。
合肥周边人口极度衰退,进入周边大城市。
在人口山的红绿之间,你仿佛看到城市这只食蚁兽,以及一种「城市达尔文主义」笼罩全球。
一个人口大量流入的城市,就像吃了「蚁力神」一样很来劲,经济开始活跃,财富开始聚集,然后逐渐发展出自己的文化。
一个人口大量流出的城市,它就感觉身体被掏空,心有余而力不足。过去即便有再灿烂的文化和成就,也会随着人口流出而失散甚至死去、入土。
典型的案例是深圳。
十年前,在广州的瞧不起深圳,那时很多人说,深圳就是个打工城市,没文化。但今天深圳逆袭广州,而且正在形成一种更青春、朝气、积极的文化氛围。反观广州,几乎完美的错过整个移动互联网时代。
类似的案例还有伦敦、纽约、硅谷,翻看近现代西方史,你就会看到……但凡现在你觉得特有文化的地方,一开始并非如此。
文明的中心从来都是轮替的,而且轮替的速度越来越快。
六千年前的古埃及文明曾经到过令人震惊高度,而后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中。如果没有拿破仑时代掀起的埃及热,后人对此将是一无所知的。
底特律号称“世界汽车之都”,得益于1899年起世界造车的兴起。结果因为经济因素到20世纪60年代就衰败了,2013年干脆宣布破产,现在几乎是一座空城。
(底特律沦为空城)
人为的因素取代了自然环境,影响城市的文明周期,甚至国家的兴衰周期。使得文明更替的速度加快。
历史无数次证明,再辉煌的过去,都有入土的一天,未来不见得更好。
《掠食城市》里数千年后,人们把小黄人供在博物馆,对其他挖掘到的前文明残骸惊叹一番。哇哦,古人竟然这么厉害!Unbelievable!
4.进化朋克
你可能听过「养生朋克」,就是指自己「一边作死,一边自救」的生活方式。比如:
敷最贵的面膜,熬最长的夜;一边暴饮暴食,一边吃健胃消食片;一边穿破洞裤时在里面偷偷贴暖宝宝…
某种程度上,现代的繁华都市,不也是一边高喊着发展,又一边收拾着前面发展留下来的烂摊子吗?
我们借钱修高架桥、装红绿灯摄像头、设交警、开好车,享受豪华的拥堵;我们使用手机即时通讯,享受随传随到的加班服务;我们发明各种金融工具,享受在k线上波动的心情…
显然城市不相信什么岁月静好,它相信社会是不断进化,发展解决一切问题,即使发展制造了问题,也要靠发展来解决。
就没有人会问,这么想对吗?
我给这种状态起个名字:「进化朋克」,指的也是我们「一边发展、一边作死」的状态。
王东岳对文明的发展方向持怀疑:人们先释放一个小恶魔去解决眼前问题,小恶魔作恶,于是人们不得不释放一个中恶魔去解决小恶魔,中恶魔开始作恶,于是人们不得不释放一个大恶魔去解决中恶魔…
中国近40年国运相当好,我们对城市发展持非常乐观甚至鲁莽的态度。
所以你不难想象,人类首次基因编辑婴儿诞生在中国。这事件侧面表达着,我们可能是目前全世界最激进的一群人。
(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中的中国科学家贺建奎)
是啊,我们是一群刚挤上快车的人,我们希望弯道超车,更快更强。我们会超过那些曾经的西方列强,一雪近代的屈辱史。
可是拉长一点看,文明更替的速度在加快。
未来当我们越过山丘,下一个刚挤上车的国度,下一批激进人群,携带着更疯狂的「进化朋克」的执念,一边发展一边作死,已经上路。
仔细想想,城市是被某种生存本能所驱动,从内部看积极奋进,从外部看鲁莽疯狂。
现在的崛起和将来的陨落,似乎都写在这复杂微妙的差别中。
突然想起民谣歌手张悬写的《城市》,她在歌中唱到:
你多难得,城市继续转动;而我爱你,你可能记得
容纳我们共同的饥饿,握手后再奔波
活着时光如水冷热 你喝仍常想渴能有多渴
所有浮生里 万千的脸孔,让我因为你们隆重
让我承诺 我尽情不求自由;我多爱你 我不随你而怎麽
我们今曾与共,交织於城市你的流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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