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毎次回家,老婆总喜欢叫上我去老厨房烧柴灶做饭,我也挺乐意的。我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烧火,看着老婆围着锅边转,仿佛看到几十年前的祖母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情景,仿佛看到母亲在炒菜的情景……

      我的老老家在小河村,现已沉睡在武引水库里了。小时候的我总喜欢在厨房里玩,记得我家的厨房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面积可不小约有三十个平方吧。厨房的正北面有一个三口锅的土灶,从南往北数分别是小锅、中锅、大锅,小锅中锅一般用煮饭炒菜,大锅用煮猪食。灶台的西面靠墙搬放着一口大水缸,紧挨着水缸的是案板,案板上放着菜刀、菜板和一些碗筷。厨房的正南方有一扇窗户,由于只有这么一扇小窗户,所以厨房有些昏暗。窗户下面就摆着一张柏木做的方桌和几根凳子。

        平时我老爱往厨房里跑,不是找吃的,就是拿着水瓢在缸里舀水喝。夏天的时候,我走进厨房总会看到一个奇特的现象:阳光从窗户间的几根木条缝里射进厨房照在地面上,可以看到灰尘在阳光里转。我总是坐在板凳上身子依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傻傻地想着。可是我总也看不厌,总也想不明白,总觉得时间好长哦。有时候我会用小手去将那些光束砍断,有时候或伸出双手把光束捧在手里,可当收回手时,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祖母在世的时候,这厨房她是主角,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做饭或者是给猪煮猪食。这个地方也是祖母教育我的场所,记得祖母曾经在这里教我和姐姐数数,她端了半碗水放在桌上,我和姐姐坐在桌旁。只见祖母用食指在碗里蘸一下水,接着在桌子上画了一横,然后一脸慈和地说:这个字就是Yi。”我和姐姐就一起读。接着祖母又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两横,接着指着说:这个认er。她又在桌子上画了三横,指着读San,最后在桌子在画了四横,指着说这是si。我们等着祖母继续教,她却去煮饭了。这就是她给我上的课,只有开始,没有结尾。

        我小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老爱糟饭。记得有一次,祖母煮了玉米面稀饭,而我最讨厌吃玉米面稀饭,所以一上桌就开始哭闹。祖母见我糟饭,就一手拿刷把,一手拿筲箕,快速地把筲箕罩着我头上拉我到门后面站着,然后一边用刷把头敲筲萁,一边问:“还糟不糟饭,还糟不糟饭”。我一边哭一边说:“不糟饭了!不糟饭了!”祖母就会拉着我去桌边坐下,说来也怪我就开始认真吃饭了。一年中,这样的戏要上演好几次,而我好像也慢慢地变得不糟饭了。

        现在我的孩子糟饭,我们大多数时候是苦口婆心地讲道理,时常想起祖母对我的教育,虽觉得好笑,但倍感珍惜。

        要是有客人来我家,我家的床不够用,祖母会立刻让厨房变成卧室。祖母首先在柴灶门前铺上一些柴草,然后铺上床单,接着扛来被子放在上面,最后祖母就抱着我睡了。冬天的时候,睡在祖母临时铺的床铺,借着灶散发的余温,觉得柴草铺又松软又温暖,舒适极了,所以有时候我宁愿睡在灶门前。现在,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睡觉的床也很高极,但有时候觉得还不如祖母临时铺的柴草铺舒服温馨。

        有时候我在成都,站在我家的厨房就会想起祖母。几十年了,祖母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已有些模糊下,可和她经历的事就像灶里的火一样,永远那么热乎。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个秋天,祖母走了,她把厨房传给了妈妈,在这之后我妈妈变得有些像祖母了。当妈妈接手厨房的时候,很快就成了这里的主角,她做饭的时候,就会让姐姐打下手,我就争着烧火,就成了一个标准的火夫。

        后来那个大厨房随着房屋的修建,变成了一个小厨房了。那是我上四年级的时候,爸爸在院子里单独修了厨房,这个厨房十分简陋:没有门板,一进屋就能看到一个两口锅的灶,灶后面是一个案板,屋里还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和一个木碗柜,厨房的南边有一个窗,没有安装玻璃。这个厨房伴我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记得我在烧火时,经常看见妈妈怎么样切黄瓜,她把黄瓜放在菜板上,然后斜着下刀将黄瓜切成若干段,再把其中的一段拿出来放平切成片,这些片有点像一个个小长方形。还看到她剁土豆丝,切青椒,切香肠……我经常看见妈妈切菜,仿佛我也能切一样,当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我也会学妈妈一样剁土豆丝,切黄瓜。现在我长大了,独立生活了,我要做饭时,奇怪的是我没怎么练习,也能把黄瓜切成菱形的薄片,也会切青椒。也许这一切都是看妈妈切菜,长期的耳濡目染就学会了吧。

      妈妈还有一个绝活,就是切豆腐不用菜板。“调豆腐凉粉,调豆腐凉粉……”一个老人挑着担子一边走路,一边喊着。每当这时候妈妈就会用粮食去换一些豆腐,然后烧豆腐给我们吃。我烧火,妈妈首先倒油,再加一些豆瓣酱和其他调料炒香,然后掺水,把烧豆腐的汤做好。她就划一片两厘米左右厚的豆腐就平放在左手的手掌上,右手拿刀,首先顺着手指竖着用刀把豆腐均匀地分成几分,再横着用刀切,只见一块块小豆腐就迭落下来。我每次看着妈妈这样切豆腐,既佩服妈妈手艺高,又担心菜刀伤到她的手。坐在灶前的我每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总在想那一天自己也要试着这样切豆腐。可小时候的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参加工作了,做红烧豆腐时,我就试了试,每次刀忍挨着手掌时,总感觉有些痛,当豆腐切完了一看,手掌上还真有刀口印,虽然没有流血,却有那么一丝丝痛。 因此就更佩服妈妈了。

        在厨房里我们姐弟俩就是这样看着祖母和妈在铁窝里蒸干饭,我们就会在铁锅里蒸干饭了。看着祖母和妈妈是怎么切菜炒菜的,我们也就会切菜炒菜了。记得祖母已经去世半年多了,爸爸妈妈和姐姐去上街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快到中午了,我就去煮饭,首先掺一些水在铁锅里,然后放了一些柴在灶堂里,再把一些枯叶放在先放进的柴草下面,就开始擦火柴,可是不管我怎么就擦不燃火柴。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擦火柴,只听哧的一声,火柴棍上燃了大指头大小的火苗,接着我就把灶堂里的柴草点燃了,火烧得很旺,我放了几块木块,就去淘米了,等水开了就把米下进锅里,再搅匀。我一边往灶堂里添柴火,一边观察。过了一段时间,我看见从锅盖边不停地冒白烟,就用锅铲把米捞起来一看,想着妈妈平时教的:只要米的腰直了,就可以滤了。我仔细看了看,觉得行了,就开始滤饭了。接下来来我要蒸干饭了,首先把蒸㡳放好,然后把筲箕的米倒进锅里,也学着妈妈的样用手拍了拍筲箕的边缘,再用筷子在米饭上插一些小洞盖上锅盖,就开始烧火,记得妈妈曾说过开始的火要大,我就烧着大火,几分钟后就能闻到米饭香了,我赶紧退火,可是由于没有掌握好火候,饭有些糊了,但这并未影响我的心情,后来我还炒了青椒肉丝,吃着自己做的饭还真有意思。这就是我第一煮饭。

        厨房是我们做饭吃饭的地方,也是我一家人交流感情的地方,每到冬天的时候,妈妈就会在靠近灶的地方烧一堆火,让这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地方变得温暖如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老家早已不存在了,那个小厨房也不在了,每当冬天天冷的时候,我就会想那个小厨房,想起那堆红红的火。那堆火似乎就在我的眼前燃烧,我背着书包一回到家放了书包就到了厨房,爸爸在灶门前烧火,我就坐在火堆旁首先伸出双手烤了烤,然后就搓了搓手捂了捂耳朵,接着脱下一只鞋伸出一只脚烧,烤得有些发烫了就换一只脚烤。不一会就吃饭了,吃完饭我们一家就围坐在火堆边聊天。妈妈最爱讲家里的历史了,我每次都听的很专心,火堆一直陪着我们。现在我住在城里,天冷了就烤电炉或者开空调,可再也找不到那种一家人在一起烤火的热和劲了。有时候我多么希望,在城里也有这么一个厨,全家人能经常坐在起,我也将家里的历史讲给女儿听。

        现在,我们在城里的厨房真小,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每当我们做饭时,孩子就在客厅看电视玩手机。有时候我真怀念小时候的厨房,吃完饭,妈妈开始洗碗的时候,厨房就变成了故事屋。在这里妈妈是主讲,记得有一次我偷了东西,妈妈就给我讲:“一个小孩从小没有爸爸,家里穷就开偷鱼,他的母亲没有制止反而纵容后来犯下大错……”我听了很有触动动。我记得,在这间破旧的厨房里妈妈讲了很多故事给我听。现在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老在厨房里讲这些教育故事,那是因为她太忙了。

      厨房是我们一家人常聚之地,在这里我学会切菜炒菜,在这里妈妈把我教育,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就像灶堂的里火一样暖和而持久。但唯一的遗憾是,这样的厨房被时间带走了,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那堆火似乎还在燃烧,只是它把我和过去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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