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户镇南大街摆水果摊的老徐

李晓辉

四户街若不逢集的日子,你会看到在南大街尚座门前有一排溜水果摊,中间的那个摊位就是老徐的。
老徐,四户镇道口村人,今年七十多岁。细算起来,我与其还有些亲戚关系,我的堂姐是他的侄媳妇,因他在家排行老四,按照这层亲戚关系,我便喊其四叔。
我与老徐叔的认识还要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一九九六年我高中毕业在村里任团支部书记,当时老徐叔任道口徐庄八组组长,这中间有许多工作事情需要对接,我俩很自然从相识到熟悉,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在老徐叔家的一次吃饭。那是一年冬天,很冷。村里要整修道路,记忆中是用碎石皮先垫路基,然后再铺上砂子,我和村里另一个人的任务就是计车数。当工程整修到徐庄村的那天,天阴的很厉害,风也很大。在户外跋涉一天,加上天气寒冷大家早已筋疲力尽,到了傍晚快收工时,老徐叔瞅瞅这天气,说,晚上别走了,搁这喝酒。同行的以及几个撒砂整路的村民就起哄说这敢情好,大家簇拥着向老徐叔家走去。
宽敞的堂屋,通红的炉火,温暖而洋溢。大家依次而坐,我那时刚满二十岁,对于烟、酒尚不会拿捏享用,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不会抽烟、饮酒而被人笑话。那天晚上,从大家打着饱嗝说着带酒气的话语中可以看出,酒喝的很尽兴,饭吃的也很饱,气氛十分热烈。事隔多年以后,在老徐叔家的那次吃饭,满桌的菜肴,让我唯一能记忆犹新的就是一碟油光光的干红辣椒、冰凉的猪头肉,还有一小碟炒花生米,其他都在记忆中遗忘模糊了。
此后的日子里,大家为了生存便各奔东西,我与老徐叔也不再联系。时光匆匆掩盖了生活痕迹,岁月流逝冲淡了流年记忆。多年以后,我再次见到老徐叔的时候已是2017年的夏季。当时,也是为了生活,我在镇里谋了一份差事。在盛夏的某一天下班回家偶然遇到了老徐叔。其实,他正在四户阿呆快餐店门前路口拐弯处摆水果摊,地段不错,稀疏的行人中偶尔有几个停下来侧身问价或低头挑选着水果。老徐叔和四婶站在摊位的里侧招揽着顾客。老徐叔看见我,感觉很突兀也很惊讶,赶紧招呼我过去,那种热情还和当年一样。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临走时,老徐叔非要给我拎一袋水果,想着他这么大岁数,风里来,雨里去,卖点水果不易,我怎能要他的水果呢?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经过那次和老徐叔的聊天,知道了他这些年在外历经风风雨雨漂泊的岁月。岁数大了,便有了故土难念,思乡之情,加上家里琐事,老两口索性回乡在街头支起水果摊,挣点补贴家用的“小钱”。
从那以后,我在上下班的途中抑或在农田干活的地头都能看到老徐叔开着电动三轮车在路上飞奔,要么是去苍山县城进货,要么就是进货回来的途中。即便见了面,基本上也是匆忙打个招呼,急促而过。每当看到老徐叔远去的背影,就想起那句“热爱生活,生活也会厚爱你”,“有时候,你必须做到最好,为了你和你的生活,而不是为别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从何时起,老徐叔的水果摊摆在了尚座旁边,水果摊的边上经常能见到两个未成年孩子。当我正在思忖这事时,有一天,老徐叔在农经门前的路边见到我说,“俺家你大哥走了,撇下三个孩子还得我和你婶子抚养照顾,两个还正在上小学,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老徐叔说完便眼圈通红泪眼婆娑了。这时我才知道,这些年老徐叔的大儿子不光离婚了而且看病花了不少钱,现在人也“走”了,撇下三个孩子。想着都让人感到悲伤,听他说完,我只好站在那里陪着他一起难过。停了一会儿,老徐叔跟我说,想给两个未成年的孙子办“困境儿童”补助,让我给想想办法。我就给他说,办理这些事还得找村里才行,老徐叔就到村里去申请了,当然我也把他的家庭情况如实向民政的工作人员反映了。此后,大约过了一段时间,两个小孩的“困境儿童”补助就办下来了。那天,老徐叔很高兴,喊我去他那里吃西瓜,因工作太忙,我没能去,但在我心里比吃了西瓜还要甜!
二零二零年初,我回村担任了文书一职,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一天都要到镇里去好几趟办理业务,每次都要经过老徐叔的水果摊。有时我也会停下来卖点水果回家给小孩吃,顺道和老徐叔啦啦呱,有几次他给我说,“我现在岁数大啦,你四婶身体也不好,看看还有什么政策照顾么?”其实,说句实话,对于老徐叔的情况,但凡能想到的政策我都想了,在不违规的前提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也是我的做人的原则。但我从来没有把我想的告诉过他,我知道老徐叔的心里是想办个“低保”。我给他说,低保--是以家庭户为单位办理的,目前,你的家庭里已享有两个“困境儿童”补助,再办理“低保”不太可能,这二者只能取一,恐怕'低保"办下来还没有两个“困境儿童”的补助多。听了我的解释他始终不太相信,总是嗔怪我,“你现在当”官“了,四叔以后怎么办吧?”我只好苦笑说,我是给咱村老百姓跑腿的,不是“官”!
对于老徐叔,说心里话,我是放在心上的。村里的困难的群众、残疾、低保、五保,需要照顾的人很多,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把政策、精神、物质合理分配到他们手中,领会回到他们心里。哪怕是一袋面、一袋米也是微小的慰藉。
大约是在去年的冬天,有一天我正在村部办公,老徐叔风风火火的赶来,神秘地告诉我说是让我给写一张贫困证明,有人能帮他办理“低保”,而且不需要通过村里。我就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叫什么?干什么的?老徐叔支支吾吾不肯说,就让我写,不要多问。一开始,我想老徐叔可能是遇上了社会公益组织了,但那一家组织也不能不通过村里就把这事办了,十有八九这是遇上了骗子,这老俩口挣点钱可不易,甭给写。我当场给他说别让人骗了,不会有这样好事的。老徐叔悻悻而走。过了几天他又来找我,还是要我给他写贫困证明,说那个人说好给办的,没有证明不好弄。我看着他着魔的样子,很平静的跟他说,我给你写可以,四叔你记住,只要那个人问你要钱,你要么立即停止、要么立即报警,能做到不?他说能,那天我给他写了,但时至今日在这项业务的名单里也没能找到老徐叔的名字,也许他找的“高人”在另一个境界里给他办理了,真希望那是一个公益组织。
此后,老徐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再提这件事,我也不好再追问。但老徐叔的家庭情况我还是时常挂在心间的。有时我也会突发奇想,对于他这种遭遇的家庭是否还有政策帮助呢?一天,天下着雨,我在镇上办完业务,借了把伞到老徐叔的水果摊位,说,四叔,走,我带你去民政大厅咨询咨询去!他惊诧中略带喜悦和我一起去了。民政大厅里的人很多,为了避免尴尬,我把工作人叫了出来,在门口我把老徐叔的家庭基本情况给工作人员介绍了,老徐叔则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搓着手指。工作人的解说基本和我给他所得一样,在现有的政策下也只能如此了。我明显看出老徐叔顿时有失落的感觉,我敢说,工作人员后半部分说的什么话老徐叔根本没听进去,屋檐瓦楞边的滴水雨线在他旁边无声的低落,此时,老徐叔他是一个父亲、他是一个丈夫、他是孩子的爷爷,而相对这个家庭,他是一座山,一座不能倒下的山!
行文至此,我不能再写下去了!说他不孤独是因为在行走的道路上相互照应有伴,说他孤独是心理上的失落与孤寂。
愿点一盏心灯,照亮他家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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