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薰儿
六岁那年,妈妈突发精神性疾病住院,我也瞬间沦落成一个,“野孩子”。
六岁之前笑得天真烂漫,孩童的天真无邪,还有精灵搞怪,都写在清清亮亮的眸子里、霎时定格成回忆。
六岁那年,善良、细心的妈妈的“缺席”,令我变得邋遢、不修边幅——六岁的孩子很少有“自主卫生”意识吧——于是孩子群里邋里邋遢、鼻涕擦满袖子的我,理所应当地受到了排挤,同样遭受排挤的,还有我张扬、开朗的性子。
那时的我,还想不明白小伙伴们到底为什么疏远我。如今想来,是因了他们口中,我有一个“疯子妈妈”。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妈妈年轻康健的时候,有多么漂亮又能干,我今日这般外向开朗的性格,也是受了妈妈的影响。
因为给妈妈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的爸爸,在发生了一系列令人难过的事情之后,带着我和妈妈,回了老家,东平。我开始在爸爸长大的这个绿意盎然的农村念书。五年级转学回家,跳级升了七年级。
那些年,妈妈住在泰安的精神病医院,我被安置在老家东平,寄人篱下,辗转流连。认清了许多来自现实的无奈,还有大人们为了钱、可以令亲情腐烂——第一次认识了人性的丑陋,对这个世界,不再那么不设提防、满怀好感。
很多小时候,或者几年前看不透的事情,今日这般想来,竟颇有感触。
旧时二堂叔一家拒绝赡养奶奶,后来我转学回家他家也没有立即伸出援助之手。小叔一直是勤劳又肯吃苦的,可三婶比较懒惰,人也不精明,小叔一家日子倒也过得和美。
跟爸爸关系要好的东大爷,人很是温厚和蔼,开了一间小卖部。可是他家的那个大娘,心眼又尖又细,给人“唯利是图”的感觉,也“坑”过我们家钱,让人心寒。
爸爸说,那是大人的事,跟我无关,我只要记得好好念书、开拓学业也就好了。
可我不想做,一个糊涂的小孩子。因为我觉得爸爸妈妈的力量很弱,又比较善良,我能做的,就是心里算好每一笔账,为了爸爸的用心良苦——替我维好家里的关系——努力在他们面前看起来乖巧,用力地做一个善良而有锋芒的人。
帮我们的人多多少少会出于利益考虑,但是那些没良心、底线低的人,我不会因为他们卑鄙就用更卑鄙的手段去报复——相反,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对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好,然后远离那些卑鄙的人。
好怀念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自己,也好庆幸认清了世人为利、人心难测。
二堂叔家的正直、知恩图报的弟弟,我会对他好,爱屋及乌,会对二叔一家好,而不是,因为他是我二叔,出于亲情,对他们好。我不否认二婶很多时候是对我很好的,可是更多时候我回想起来,她攻于心计,很多对我们好的事,是做出来给人看的,但至少,也对我好过。
“世上只有妈妈好”,想到这句话,我突然想哭。
原来世界上很少有人会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好,这个人,除了父母和姊妹兄弟,是不是就很少很少了?
我的妈妈从小被宠溺的吧,所以才会任性又自私,可她又是那么要强、善解人意、善于交际,令小时候的我刮目相看。
想来妈妈要是好好的,我怕是也不会今天这般地,自卑、敏感。
可世事无常啊,老天怎肯放过每一个人?
记得妈妈刚刚住院的时候,爸爸没日没夜地工作,把我寄养在在泰安打工的舅舅那里。
那时候舅妈在老家务农,舅舅家的姐姐在老家上学。
六七岁的我,在一次舅舅因为加班没回家给我做饭的中午,第一次学会了炒菜、做饭。
菠菜炒鸡蛋,盐放多了有点齁,但是对饥肠辘辘的我来说可真是美味。我还记得那天我就着冷馒头大口吞咽却不小心被噎着,然后因为不敢用开水壶烧水,就用“舀子”接了水龙头的自来水来喝,结果闹肚子了一下午……再后来,记忆变得模糊,大概学会做饭,就是从那年开始的的吧!
那两年跟着舅舅的时候,想爸爸妈妈想得厉害。有时候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偷偷地哭,画一些一家三口的画,然后悄悄流泪……
后来,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习惯了爸妈不在身边,习惯了有事一个人扛。
但是在那段童年的回忆里,也有欢笑的日子。
我的小伙伴雪儿、娜儿、萌萌、文娟等等,关系很好很好。我们一起上下学,有过吵闹拌嘴,也有过嬉笑游乐。我们一起去过银座、东湖公园、南湖公园、新华书店、新时代商厦……如今想来,少时的玩伴是很影响人的性格、习惯的。现在的小孩子似乎都比较依赖电子产品,跟小伙伴们“比”的东西也层出不穷。我记得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先“标着劲儿”把作业完成,看谁又快又好,然后再敞了玩,好不痛快!
我们一起捡过“破烂”卖钱,娜儿、雪儿帮我一起捡,卖了钱做我的零花钱(那时候她们知道了我的遭遇,很是为我感到难过);我们一起趟过下雨后存满水的小“桥洞”,迈开步子大声唱“白桦林好地方,海狸的家乡,那里有大麋鹿自由游荡……”
后来在高中三年级的下半学期,常常在梦里哭醒,醒来就对着天花板低声哼唱着小时候唱过的儿歌——天知道我有多么想我的小伙伴儿们啊!
我记得的曾经,都已经化作往事的飘尘;她们也已经长大,却只有我紧握着记忆不肯遗忘。
我的爸爸,依旧是那样不辞辛劳地供我念书,我的妈妈,早早花白了头发,依旧跟人难以产生正常交流……
那个被我称之为“童年”的东西,早已在一次次思念而不得时支离破碎,又在一次次友谊的温暖中,拼接成琉璃。
感恩我的爸爸对妈妈不离不弃;感恩那时,我的朋友们对我不离不弃。
童年是一场回不去的梦,绚烂的青春在童年的尾翼冉冉升起——不要再忧伤过去,撒手青春的宝贵光阴,将遗留在岁月里的滴滴感动拾起,馥郁着眼前、和将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