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5

  今天周末,何小舟早晨不到六点就被他妈敲了三次门,他每次都头不抬眼不睁的回马上起,直到他妈站在他床边。

  何小舟刚睁开眼皮,从一片金属里看见自己惺忪睡眼的倒影,是他上周刚给他妈从商场专柜买回来的菜刀,德国进口,据说锋刃可断发,质保……一辈子。

  何小舟瞬间从被窝里窜了起来,长臂一捞,将被子紧紧抱在胸前,“妈……一大早你这是要谋杀亲生儿子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别给我说废话,”舟母一手掐着腰,小碎花的围裙穿在身上,拿着菜刀那只手指着床上的何小舟,“我昨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昨天?

  何小舟强迫自己收了惊吓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呆愣愣的看着她妈手里那把泛着森森寒光的菜刀逼近。

  “妈……”何小舟举起双手,紧贴着墙的后背冷汗直流,“饶了我,我想不起来啦…”

  在这个家里一直奉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管制条例,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别装明白,还能混个全尸。

  何小舟看见自己面前那把凶器渐离渐远,松口气的同时听见他妈说,“不争气的东西,我昨天才跟你说你纪小姨家的儿子今天回国,上午九点的飞机,你去接一下。”

  “我不去!”何小舟当即拒绝,细长脖子伸的老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嘿!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嗯?”何母肯定不会真得到宰了自己儿子,可光拧耳朵这手里的力道也不小。

  何小舟骨气硬没三秒钟,顺着他妈提着耳朵挺起后背,嘴里求饶嚷嚷着,“妈、妈、轻点儿,掉啦,我耳朵马上就要掉啦!”

  “掉了正好,留着也没什么用,当个装饰都不够美观。”何母手下劲儿没松,又转了个九十度,威胁着说,“你去不去?大点声告诉我。”

  何小舟妥协,“去、去、”何母这才松开了手,听见何小舟嘀咕着,“不就接个人嘛!对亲儿子下手也这么狠……”

  何小舟伸手摸摸耳朵,火辣辣的疼,他妈可是用足了力气,差点儿没给他拧下来。

  何母看见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何小舟就气不打一出来,不知道平时在学校里怎么就能装得人五人六的,回家来就成了个只会趴窝儿玩手机的猪。

  这么想着,何母又有点上火,也不知道他家这猪的运气怎么样?以后能不能拱着个好白菜。

  “愣着干什么?”何母瞪心气不顺,冲着不争气的儿子喊道,“还不赶紧收拾!”

  其实何小舟也没多懒个人,平时他妈让他去跑个腿买点东西什么的都挺勤快的,就算放假在家,也能帮着做点家务活。

  可今天这事儿他是真不愿意干,接个人没啥,主要是看接谁。

  他妈有个好朋友姓纪,叫纪阑珊,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拿到现在来说属于顶级流量那种,何小舟小时候就爱粘在人身边,一声声小姨、小姨的叫得特甜。

  他妈说他从小就是个“色胚子”,见着长得好看的就爱往上头贴。

  这事儿何小舟自己也挺大方的承认,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他觉得这也没什么,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啊。

  俩家人走得近,那时候家也住得不远,纪阑珊发现怀孕那天,何小舟他妈叫上他爸扛了两大包东西过去,乐得跟自己怀上了一样。

  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儿,何小舟就不明白她妈当年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上了幺蛾子,硬是要来个“指腹”。

  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迂腐形式?

  可何小舟也就只能在听他妈说的时候悔个肠青,“指腹”那会儿他还是被“指”的那个。

  内容没什么新鲜的,都是那一套,要是一男一女就成夫妻,如果同性就当兄弟或姐妹。

  问题在这之后就来了,按照何母的计算,俩人年纪差不多,生孩子的时间应该也差不了多久,直到纪阑珊家取名叫楚征小子过了周岁生日,

  纪阑珊将儿子抱在怀里,一边给他擦抓满奶油的小手,一边跟何小舟他妈说,“不着急,要是夫妻,男孩应该比女孩大一点。”

  何母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对生男生女也不在意,在人家撸够了娃回去还挺开心,和纪阑珊这关系在这,三天两头往人家跑得也勤。

  然后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一年。

  楚征牙都长全了,也没那么多的奶膘了,长得越来越像他妈纪阑珊,打小就能看出是个帅胚子。

  何母稀罕得不行,抱着人家孩子不放手,被纪阑珊给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顺着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何小舟他妈还没反应过来,问,“啥呀?”

  纪阑珊往后撇了眼在那喝酒的俩男人,然后回过头来,趴何小舟他妈耳朵上说,“老中医,听说可厉害了。”

  这下何小舟他妈就是心再大也该明白了,生孩子这事儿虽说不急,但也该提上他们俩口子的日程了。

  转一年纪阑珊家小子三岁了,还是生日这天,何小舟他妈看着话都差不多说全的楚征有点蔫儿。

  何小舟他爸看出来媳妇不高兴,凑上去说,“孩子这东西都是一船船运过来的,这船没有,就是在下一船呢,别着急,反正在来得路上。”

  何小舟他妈叹口气,显得郁郁寡欢。

  纪阑珊见状,把孩子给弄屋里去玩,免得让何小舟他妈看了难受,又过去拍拍何小舟他妈,安慰的说,“夫妻俩差三岁正好,会知冷知热。”

  何小舟他妈能说什么?除了努力之外就是等。

  谁知道这一等又过了一年。

  楚征聪明,天天从幼儿园都能带回来小红花。

  纪阑珊在这年给楚征过生日的时候特意没办得太隆重,跟吃顿家常饭一样,菜都没敢多炒几个,她知道何小舟他妈着急要孩子的心思,怕她来给楚征过生日上火。

  纪阑珊拉着何小舟他妈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没事儿姐,放轻松点,明天说不定就有了……”

  楚征趁着他妈不注意,把在幼儿园得来的小红花挂在小姨身上,趴耳边小声吹气儿说,“小姨,我要妹妹……”

  何小舟他妈摸摸楚征的头,又软又滑的发丝从指缝穿过,心里跟长了一片野草地似的,疯长着“要孩子”的念头。

  然后第五年……

  第六年……

  何小舟他妈几乎跑遍了各大医院去检查,终于有一天把目标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她老公身上,说什么都要压着人家去做身体检查。

  何小舟他爸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特惯着自家媳妇,基本上让往东不带往西,叫上炕,立马就蹬鞋那种。可叫个男人去做这方面检查就跟侮辱人一样,人生头一次违抗何小舟他妈的意思,屁股镶进沙发里,任凭何小舟他妈怎么叨叨,就是低头翻报纸,全当没听见。

  何小舟他妈急了眼,何小舟他爸是个大学老师,她就说他爸“无后为大”。

  人家何老师看着报纸乐了,“我们老何家都没说啥,你大什么大,歇着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给何小舟他妈气坏了,才一张嘴“哇”一声就吐了一地,给何老师吓得脸都煞白,抗起媳妇就往医院跑。

  在医院里一通忙活,做了检查,人也躺病床上了,何老师是真发了火,说何小舟他妈整天弄那些偏方回来吃,肯定是中毒了,现在舒服了,吐了个底朝天,肚子里别说娃,就是油水都吐没了。

  何小舟他妈没见他爸发过这么大的火,也是真怵,除了嘀咕几句也不真回嘴。

  直到大夫拿着化验单进了门,何老师上去急着问什么情况。

  医生说,“怀孕了就别发那么大的火,吐成这样多难受。”

  何老师懵了,瞅着大夫的眼神都发木。

  大夫被何老师这样弄得不明所以,问躺床上腰板儿倍儿直的孕妇说,“你爱人这是怎么了?”

  何小舟他妈噗噗直乐,“他小时候脑袋被驴踹得挺严重,总这样儿,别理他,过会儿就好了。”

  同样乐得合不拢嘴的还有一个纪阑珊,这姐妹俩之间交着心相处,基本上从何小舟他妈怀上开始直到生,她都恨不得住到人家去照料。

  何小舟他妈捧着九个月肚子笑呵呵说,“这得大了八岁,以后你家楚征得和你一样劳累了。”

  纪阑珊正给未来“儿媳妇”缝红肚兜儿,眉眼带笑,嘴角都点着蜜,“媳妇儿呀就得宠着。”

  “你说的,可别到时候反悔。”何小舟他妈咬口苹果,嚼得嘎嘣脆。

  “不是我说的。”何小舟他妈听这话看向纪阑珊,又听见她接着说道,“是我家楚征那小子说的。”

  楚征这一年八岁,小学三年级刚开学几天,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袖子上带着红袖标,年年都能拿几个金灿灿的奖状回家。

  何小舟生完从医院回家这一天,楚征没等放学,就跟老师撒了个谎提前走了,一路跑得呼哧带喘的闯进何小舟家大门。

  “我妹妹呢?”楚征气都没喘匀,红领巾被风吹到了脖子后头,“给我看看。”

  四个大人瞧这小孩儿着急劲儿好笑,加上添了个新人口,谁也没把楚征早退的事儿记起来。

  何小舟他妈抱着襁褓之中的他,笑得比花可美多了,旁边儿站着的纪阑珊也高兴,纠正楚征说,“这可不是妹妹,是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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