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入眼的全是白色,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推着一个小车,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苏楠躺在床上,看到的是白色的房顶,望向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枝,树枝上面是没有融化的雪花。
苏楠穿着病号服,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微微叹息,看着针管插进手腕,液体顺着细管一滴一滴落下了,冰冰凉凉。
右手掏出手机,追的电视剧接近尾声,王子和公主进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没有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陷进家庭琐事中,一地鸡毛的生活,从偶像剧拐了一弯,成了生活剧。
苏楠苦笑一声,王子和公主单纯的快乐,连影视剧都不敢演绎了,是怕人们中了他们的毒吗?从而不可自拔。
天黑了,路灯亮起,树枝上的雪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晶莹的光芒,又一天过去了,瓶子里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她的身体里,一滴又一滴,流的很慢,不过也很快,在她看完大结局时,已经滴完了。
抚摸了一下肚子,刚刚两个月,可能是年纪大了,怀个孩子,都格外艰难,还要拼死拼活地保胎,还记得怀大宝时,每天活蹦乱跳,甚至还想着去蹦迪,哪像现在,别说去逛街了,走路都要注意。
躺在病床的日子是枯燥的,翻看着大宝的照片,不知大宝在家里干什么?是不是睡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话?突然好想念。
给老公王辉发了一条信息,想要和大宝视频,信息犹如石沉大海,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钟,这是还没下班,还是在开会。
苏楠很有耐心地等待,王辉很忙,每天都很忙,结婚六年来,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好似习惯了,每次都会在心里给他找理由。
约会迟到了,她告诉自己路况不好,一准儿是堵车了,忘记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告诉自己,王辉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连她住院,王辉没有第一时间来看她,她都告诉自己,年底了,王辉应该在忙,在忙业绩,在忙着公司更进一步,说的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平安了,提着的心放下了,一觉睡到天亮。
手机嗡嗡地震动,传来王辉的声音,“老婆,你还好吗?昨天一直在忙,今天忙完了就来医院看你”,苏楠听着王辉的声音,很是体贴,“老公,我没事,工作重要,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短短几句话,苏楠很是满足,抱着手机,露出幸福的微笑,谁让她见到王辉第一面就沦陷了呢?哪怕王辉一个眼神,她都能激动一整天。
躺在床上,等待着王辉的到来,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想着是不是应该化个妆,用最美的姿态来见王辉,抚摸着有些苍白的脸,发白的唇,有些不满意,从包里掏出化妆包,画了一个腮红,涂了一点口红,点了一下头,不错,不错,只是她这个样子,被医生批评了一顿。
苏楠吐吐舌头,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医院,她还是一个病人呢,不管了,先美美地和王辉见了面再说。
等呀等,从太阳升起等到月上中天,王辉终于来了,脚步匆匆,拉着她的手,很是抱歉,看着她红润的脸,饱满的唇,很是放心。
苏楠想要诉说她的相思,无奈,王辉一个接一个电话,他很忙,坐了一个小时,接了五十分钟电话,她也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王辉忙碌的背影,很是心疼,没有不满,这是她多年形成的习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苏楠又成了一个人,漫长的黑夜,她好想有个人来陪,都说一人间安静,她有些向往四人间的人气儿,就算不认识,不说话,听听呼吸声也好。
好在她的身体无碍,在医院待了三天,就被放了出来,苏楠看着天空,艳阳高照,冰雪开始融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慢慢走出大厅,走出医院大门,上了车,往家赶。
家里静悄悄的,她大声地呼喊大宝,大宝,无人应答,这是去幼儿园了?不应该呀,今天是周末,保姆也不在,应该出去玩了吧,苏楠想着。
窝进沙发里,喟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厨房里飘出肉香,揭开盖子,冒着热气,油亮亮的大骨头,黄橙橙的嫩玉米,凑近闻了闻,好香,拿起一个小碗,一边喝汤,一边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一个台,屋子里太安静了,就想有点声响。
连着喝了三碗汤,吃了一根玉米,打了一个饱嗝,还是家里的饭菜香,连着给保姆打了五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心开始慌了,想起往日看的新闻,保姆不会把大宝拐走了吧,急忙给王辉打了一个电话,才得知,保姆的儿子病了,上午回老家了,大宝在一个朋友家,晚上就回来了,让她好好休息。
提着的心放下,急忙给保姆发了一个红包,表示了她的关心和祝福,拉过一个毯子盖在身上,陷入梦乡。
再次睁开眼,夜幕降临,屋里黑漆漆的,打开灯,肚子咕咕叫,叫了一个外卖,边吃边看电视。
突然觉得没意思,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砰砰直跳,很想大宝,很想抱抱大宝,她觉得大宝也是想她的。
再次给王辉打了一个电话,白天时怎么那么傻呢?怀了孕就变成榆木脑袋了,怎么就没问问大宝去哪个朋友家里了?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王辉迟迟没有接电话,不知是不是在开会?还是在忙?苏楠放下筷子,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这么慌过,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拿起外套,决定去王辉公司,她要去亲口问问他,大宝到底在哪里?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就算忙,回信息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在她要出门时,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王辉回来了,急忙拉开房门,只有王辉一个人,手里拿着钥匙,正在低头开锁,身后没有大宝的影子。
“大宝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王辉的目光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老婆,大宝去朋友家了,他要在朋友家多住几天,你最近没办法照顾他,我就……”。
还没等王辉把话说完,苏楠急忙说,“我没事了,我们去接大宝吧,我可以照顾他的,他快五岁了,白天去幼儿园,晚上回来玩一会就睡了,没关系的”。
王辉依旧说,“老婆,我担心你的身体,就让大宝在朋友那里住几天吧”,苏楠看着他,“哪个朋友?你朋友不工作吗?很闲吗”?
王辉有些生气,他觉得苏楠不可理喻,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大宝的事情你不用管”,说完就进了书房。
苏楠更生气了,拍着门,大声说,“什么不用我管,大宝是我儿子,住你朋友家里算怎么回事?你朋友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放心”。
就这样,两个人争吵了很久,久到苏楠累得瘫倒在地,王辉摔门出走而终结。
一天,两天,三天,都没有大宝的消息,王辉就像嘴巴贴了胶带一样,不说一句话,就在苏楠要报警时,大宝回来了,苏楠抱着大宝,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流。
大宝在苏楠怀里,眼圈通红,他也想妈妈了,王辉的心情很复杂,看着他们两个人,母子情深,他不知该怎么说?如果大宝离开,苏楠会不会拿菜刀把他给砍了。
王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曾经,他有一个初恋,他们是大学同学,是天生一对,她是王辉的真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以为他们会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一年,她为了更好的生活,登上了远去的列车,王辉哭得像个孩子,他想挽留,倔强的他扭过头,大踏步离开,他不要回头,为自己留了一份体面。
六年前,他们相遇,王辉发现,他爱的依旧是她,他从来没有忘记她,只是,他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他已经和苏楠结婚了,他有了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可能,初恋都是美好的,她是完美的,她说,“王辉,我想要一个孩子,我想当妈妈”,王辉说好,好似是一种习惯,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丝毫没有觉得对苏楠是种伤害,在苏楠抚摸着大肚子,露出幸福的微笑时,她永远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王辉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他们只是借了她的肚子而已。
孩子出生时,王辉很激动,这是他和她的孩子,他希望孩子像她,又希望孩子像他,很矛盾,丝毫没有想到躺在产房里,疼的死去活来的苏楠是怎么想的。
她再一次离开,王辉抱着孩子伤心了很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楠,脸上苍白,这是苏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他做错了,伤害了苏楠,欺骗了苏楠。
看着苏楠抱着大宝,幸福的模样,她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是多么的禽兽,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宝慢慢长大,让他欣慰的是,大宝很像他,看不出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有那么一刻,他想和苏楠好好过日子。
苏楠再一次怀孕,王辉很开心,看着苏楠脸上的笑容,他也跟着开心,这是他们俩的孩子,他不再害怕,想着就算有一天,苏楠知道了大宝的事情,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喜欢上了苏楠,他喜欢现在的生活,那个心中的她,离他越来越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个她回来了,这一次,她想接走大宝,接大宝去国外读书,她想念大宝,不能没有大宝。
王辉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开始后悔六年前的决定,他没有勇气说出口,想着拖一天是一天,只是,她没有耐心,直接把亲子鉴定书甩在他家的桌子上,坐在那里,高高在上,志在必得。
苏楠拿着亲子鉴定,手指微微颤抖,嘴唇发白,盯着他,“老公,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王辉双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苏楠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脸上苍白,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王辉闭着眼睛,眼泪一颗颗落下,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幸福的家,被他亲手摧毁了。
苏楠感觉好冷,好冷,低头一看,沙发上全是血,滴到了地板上,她慢慢闭上眼睛,倒在王辉的怀里,王辉睁开眼,想要摇晃苏楠,低头一看,入眼的全是血,他抱着软绵绵的苏楠往医院赶,心里好怕,好怕。
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他站在走廊里,双手是血,他和苏楠的孩子没有了,没有了,苏楠应该很疼吧?王辉顺着墙壁滑到地上,捂着脸,默默哭泣,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好好和苏楠过日子,好好生活。
王辉坐在地上,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他要苏楠活着,好好活着,他愿意用一生去弥补,哪怕是他的命,他也愿意,只要苏楠原谅他。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整整十个小时,苏楠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医生的表情很平淡,只是让他好好照顾病人。
王辉坐在病床边上,双眼通红,看着苏楠,帮她擦拭着双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显得有点小,那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那个时候,站在台上,他说,“老婆,我爱你,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苏楠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入眼的是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壁,全是白色,胳膊上粘着胶布,针管插进她的皮肉里,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流,她的眼泪也在一滴滴往下流,摸了摸肚子,她的孩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