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娜拉-萧红

萧红,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

萧红

我曾经跟蓝胖说过我不喜欢萧红,因为她抛弃了第一个孩子,并且两次怀着孩子跟其他的男人走在了一起。这是我对她最初的印象。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排斥她的作品,忽然有一天心血来潮,想着要不要看看不喜欢的人写的文字,就买来了《生死场》、《商市街 回忆鲁迅先生》和《呼兰河传》,通过这几本书,再回头去看这个伟大的女人,心底充满了喜欢和怜惜。

萧红,原名张秀环,因犯了二姨名讳,后改名张迺莹。出生于哈尔滨呼兰县,父亲张廷举,母亲在她九岁那年去世,她的父亲在她的笔下面目狰狞,唯有祖父给了她温暖。“在祖父那里,我知道了人生除了冰冷和憎恶之外,还有温暖和爱。我想世间死了祖父,就在没有同情我的人了剩下的尽是些凶残的人了”。她的文字语言优美,却很荒凉,唯有写到祖父的时候,笔下才会有欢快。

少年萧红

1927年萧红就读于哈尔滨市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一女子中学学校,1930年初中毕业,不顾家庭反对而出走北平,入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附属女子中学读高中一年级。因着对包办婚姻的反抗,抑或是为了求学,当时的北平新旧思想极具碰撞,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的娜拉成了萧红的偶像,她毅然离开家族并跟友人写信分享做娜拉的喜悦。因为没有家庭的支持,不久生活陷入困顿中。到了北平以后投奔了表兄陆哲舜,并开始跟陆哲舜同居,陆哲舜是有家室的,陆家切断了经济来源之后,陆哲舜选择了放弃萧红回归陆家。鲁迅先生说:娜拉面前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梦是好的,但钱也是要紧的。妇女如果没有经济独立,即使有觉醒的心也无能为力。在万般无奈之下,之前的包办婚姻对象汪恩甲又出现了,为了能继续读书,萧红又与汪恩甲同居,住在了哈尔滨的道外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后因欠债,汪恩甲以回家拿钱为名离开萧红,从此音讯全无。

此时此刻萧红已经有了身孕,旅馆老板逼债,停了她的伙食供应,把她安置在阁楼上,等她生下孩子后准备把她卖到妓院。萧红为了自救,主动写信给《国际协报》副刊编辑裴馨园,裴馨园让萧军过去看看。萧军,原名刘鸿霖,当时组织义勇军失败后流亡在哈尔滨,这个流浪汉与战士的结合体,爱好却是文学,他见到萧红后,看到一个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孕妇,聊了几句之后被她的才华吸引,给她留下了仅有的五毛钱,对她说:我来想办法救你。但是萧军是没有钱的。1932年8月7日,一场大雨导致松花江决堤,哈尔滨被淹了,旅馆的老板也跑了,位于阁楼的萧红等不及萧军的到来,趁乱爬了下来,从此开始了跟萧军在道里公园流浪。即将临盆的萧红,因为没有钱住院,萧军抡起椅子佯装砸医生,医生被迫接收了萧红。“快要做母亲了,可我丝毫没有觉得幸福,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要依靠我,更觉惶惑”,或许是因着对汪恩甲的恨,或许也有自身的困顿,或许也有对萧军更投入的爱,小孩生下来后,被她送给了别人。她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生下来之后,她看都没看一眼。现在我自己也做了母亲,她之所以不看,更多的是怕看了之后会割舍不下吧,不然她也不会多年之后多方打听这个孩子的下落。之后跟萧军在同居,两人住进道里新城大街的欧罗巴旅馆,开始共同生活。萧军做家庭教师,收入微薄。哈尔滨的冬天格外的冷格外的长,萧红更是饥寒交迫。萧红在《商市街》中写道:“追逐实际吧!青春唯有自私的人才系念她,只有饥寒,没有青春。”“电灯照耀着满城市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里,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的走在街上,穿过电车到,穿过扰攘着的那条破街”,贫穷在她的笔下被写的触目惊心。

萧军和萧红

1934年6月,萧红和萧军去了青岛,在舒群的推荐下,萧军在《青岛日报》担任副刊主编,萧红在《新女性周刊》担任主编。同时萧红开始创作小说《生死场》,并寄给了鲁迅。后来由于原因,报刊停办,二萧转战上海。鲁迅给了两个年轻人很大的帮助,帮《生死场》校稿,作序,给他们联系出版社。:与其听我还在安座中的牢骚话,不如快看下《生死场》,她才会给你们坚强和挣扎的力气“。当时的文坛,几乎没有人会去写乡下穷人,萧红用她独特的女性视角去描绘东北农民的苦难深重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对死亡麻木着,愚昧着,也慢慢觉醒着。她的笔下不仅呈现着传染病带给每个家庭的灭顶之灾,还有日军的铁骑下劳工的生不如死,更有农村女性去城市谋生的艰辛。《生死场》是萧红的成名作,二萧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萧军的渣男本性开始暴露,不停的出轨,并且对萧红大打出手。友人见萧红额头有淤青,问她怎么了,她说是不小心跌倒了。萧军满脸不屑的说:是我打的。

二萧的感情有了裂痕,萧红的心里有多痛,对她造成了什么影响,这也只有她知道。无处诉说,她有段时间天天去鲁迅家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许广平开始有了怨言。在这段感情里,她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了,所以她才会受伤害,会痛苦。1936年7月,萧红为了疗愈情感上的创伤只身东渡日本,此时此刻萧红经济上不再困顿,不被生存所迫不被世事烦扰,开启了属于她自己的黄金时代。

1936年10月萧红在日本看到鲁迅先生逝世的消息,之后发烧了一个月。回国后去万国公墓祭拜鲁迅先生。很多人找她写关于悼念鲁迅先生的文章,萧红说我写不出来。是不是萧红在心底还是接受不了鲁迅先生已经逝世这样的事实。多年后她用文字记录下先生的音容笑貌。“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底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她不把他当成伟人去写,而是把他当成了普普通通的人,写他的饮食起居,写他的工作状态,写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疼爱,她的《回忆鲁迅先生》是所有悼念鲁迅的文章中最好的。曾经我也有疑惑,萧红和鲁迅之间有没有爱情?我不是男人,我不理解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钱,在工作中给她帮助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是萧红对鲁迅,更多的是依靠,是对童年父爱缺失的弥补,有人对萧红说鲁迅对她像父亲一样,萧红说:不对,像祖父。终究她是在追求爱,父亲的爱,情侣的爱,追求童年缺位的所有的爱。临死前她说想要葬在鲁迅先生身边,是不是爱情都不重要,但依恋确是真的。

端木蕻良,萧军和萧红

回国后和萧军关系稍微缓和,随着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二萧辗转延安,期间萧红认识了青年作家端木蕻良。与萧军的粗犷和处处打压不同,端木蕻良性格温和,对萧红的作品赞赏有加,萧红对端木蕻良渐生好感。萧军是个侠士,在抗日战争爆发后决心投身战场,决定离开萧红,萧红说:三郎,不要走,我怀了你的孩子。萧军还是毅然离开,跟汪恩甲当年一样,抛下了怀孕的萧红。随后萧红接收了端木蕻良,跟端木在武汉举行了婚礼。婚礼上萧红说:我跟端木并没有什么罗曼史,我就想过平常的老百姓的日子。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战火蔓延到了武汉,萧红手里有一张通往重庆的船票并把它给了端木,端木抛下即将临盆的萧红,拿着船票离开战火纷飞的武汉。就这样,萧红跟着逃难的人在码头被挤倒,茫然看着那个乱世。之后在友人白朗的家里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几天后孩子夭折。

她的经历真的很惨,幼年不被疼爱,青年被家族抛弃,之后一而再再而三被恋人背弃,被质押,幼子夭亡,加之战乱,贫穷,所有生而为人所能遭受的不幸她都经历了,然而她依然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她对世界心存悲悯,想用文字唤醒底层特别是底层女性的觉醒。跟同时期其他作家不同,她的作品里很难看到战争的影子,她也没有参与任何政党,她就想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写点喜欢的东西。率性,自然,心底纯净,优美,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1940年,萧红与端木蕻良同抵香港,之后发表了中篇小说《马伯乐》和著名长篇小说《呼兰河传》。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萧红又被庸医误诊,手术致使萧红不能饮食,身体衰弱。1942年1月18日,端木蕻良和骆宾基将萧红转入玛丽医院。次日,萧红精神渐复,在纸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1月22日上午10点,萧红病逝,享年31岁。

多年后,当提到萧红这个人,很多人都会想到她的情史,却本末倒置的忽略了她的才华,这一切的不幸,最终还是归根于她是个女人。

我只看了萧红的三本书,我觉得她的文字在文体上打破了小说和散文的界限,成了一个兼性文本,她的《生死场》和《呼兰河传》,我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很像散文,但是读了之后,又觉得也像小说,但是两者却被融合的很好,这在文学作品中很难看到。她的身上有女性所不具备的勇敢,率性,敢于追求自我。她在自我觉醒之后,想用文字唤起更多女性的觉醒,这个过程很艰难,但是她做到了,从此,民国的世界里少了个姨太太,而文坛上多了颗耀眼的星,指引着更多的女人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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