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伪化

春天到了。

城里人现在对春天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除了注重一些可以观赏的景点之外,似乎是春夏秋冬一个味。农民的季节感比较强,因为要春播,所以还保留着一些春天原始的萌动。但与古人对春天的感觉比起来,仍然退化了不少。

大自然并不顾及人类的感觉,春天仍然表现出春天的特色。

阳气从大地拱出,冰雪消融,动物、植物春情萌动。

春天说到底,是自然界本性的复苏,无论是动植物还是人类,在自然界本性复苏的时刻,也同时会产生出强烈的求生、求偶的欲望和冲动。对此,早在几千年前,《诗经》就唱出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歌声。

看呀!多么美丽的画面!多么浓厚的春情气息!

春天的河边,一边是水鸟关关求偶,一边是男子向女孩的求爱。可见,这种春情原始的萌动,人与自然万物的感觉都是相通的。

可惜的是,人类的进化是向着文明进化的,而这种文明的进化,恰恰是被庄子批评的伪化。这种伪化,使人的生活远远脱离了人的本性。又由于人脱离了本性,感觉的器官也就逐步退化了。

这种退化,从人们对《诗经》的阐释中就表现的非常明显。因为后代对《诗经》的研究,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地附加上了具有社会意义的教化内涵。对于这一点,胡适先生就非常生气。

他说:

“这一部《诗经》已经被前人闹得乌烟瘴气,莫名其妙了。诗是人的性情的自然表现,心有所感,要怎样写就怎样写,所谓‘诗言志’是。

《诗经·国风》多是男女感情的描写,一般经学家多把这种普通真挚的作品勉强拿来安到什么文王、武王的历史上去;一部活泼泼的文学因为他们这种牵强的解释,便把它的真意完全失掉,这是很可痛惜的!”

胡适的话,是呼吁人们去掉伪化,还《诗经》的本来面目。

先秦时期,孔子和孟子曲解《诗经》里边的作品尚有情可原,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拿诗论道的。诗不过是由头和引子。到了汉代,一些经师,以诗为经,为《诗经》添砖加瓦,覆盖上藤条葛蔓,把一部好好的《诗经》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比如《关雎》就是一首求爱诗,男子向女孩求爱,“求之不得,便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这是描写他的相思之苦,他用了种种勾引女子的手段,友以琴瑟,乐以钟鼓,这完全是初民时代的社会风俗,并没有什么稀奇。意大利、西班牙有几个地方,至今男子在女子的窗下弹琴唱歌,取欢于女子。至今中国的苗民还保存这种风俗。”(胡适语)。可是汉代的经学家们却把《关雎》说成是表现后妃之德,说后妃贞专又不嫉妒,足堪榜样天下,真是让人败兴不浅。

败兴之后的诗,离生活越来越远了,人们读诗越来越没有感觉了,甚至于大自然春天的到来,人们都感觉不到了。可见,人类已经伪化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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