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并不满意我的婚姻,它有太多漏洞,只不过洞的尺寸还没有能将我漏掉。
也不是没有漏掉, 我曾离婚,复婚,撕破的网又被织补过。
我十九岁就认识他。他温和,脾气好,对我好的没话说。这些就是我看中的全部。也是我当时急需的东西。
当时,我寄居在姐姐家,她做着一份经常出差的工作。那么家里,就剩下姐夫,外甥女和我。
深夜,我那个名牌大学毕业,在海军政治学院工作的姐夫,来推我的门。
我住的,是一个厨房改成的小房间,只能放下一个单人床,一台滚筒洗衣机,几根木方子竖在床尾。
我把一根木方子斜挡在门前,又用双手死命抵在门上,像是在和一个野兽抗衡。
真是恐怖的一个晚上,门的插销被他的大力推扯都松动了。
他是怎么最终放弃离开的,记不太清了,我似乎都没敢喊上一声。
姐姐回来,我特意找个散步的时间,和她提起此事,她没吱声。
那时,男友的家,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和温暖。所有人都欢迎我,用笑意盈盈,善良的眼神迎接我,盛米饭的碗,大得可爱,能让我吃的饱饱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家庭,可我是喜欢的。
我们的感情,经过了六年的考验,期间有两年我在香港打工,连算命的都说,我不会再回来和他好了。
不是没有动摇过,动摇的原因,是慢慢觉得我和他有了一些不一致的东西,不像以前那么合拍。
那时,我还体验着来自自身的迷茫和不安。而这些,我更是没法和他沟通,他似乎没有这样的烦恼。他如果劝我几句,那话也是我不爱听的。他也索性不说什么了。
我还体会不到更深的原因,只是觉得,可能自己太不安分了。
我选择了结婚,有了孩子,我和他的矛盾激增,尤其是在婆婆去世后。
我的婆婆,帮我拉扯孩子,似乎也不用他帮太多的忙。他要做的事,除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就是晚上喝两瓶啤酒。
每晚两瓶雷打不动的啤酒,成了他的标配,有时四瓶。切一盘猪耳朵,或者几个鸡爪子,细嚼慢咽咂摸滋味,一直磨叽到睡觉。
这是他人生至高的追求,从我认识他开始,其实就是这样的,我却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好。我的原生家庭每个人都能喝点,我以为这是正常的。
婆婆去世时,我的儿子才两岁多,当我一个人精疲力竭拉扯着孩子,还打算着做点什么事业时,发现我和他,已是衔接不上的两个人。
一个晚上,他烂醉如泥回到家,汪汪学狗叫!还伏在地上,红着脸,像模像样的。
那时我母亲,以帮我带孩子的名义来到我家,对他的状态厌恶至极,母亲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加上生怕我看不到的鄙夷的眼神。
母亲一直也没看好他,嫌他个矮,穷。他回家接纯净水喝,母亲都嗤之以鼻,认为他挣那么点钱没资格喝这么多纯净水。
清醒时,他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很有教养。酒后,就换了个灵魂。
我越阻止,他越来劲!儿子吓哭了,他叫得更欢了。
母亲也开始跟着乱喊。那晚,我难受得用拳头砸墙,关节都肿了!
我最心疼儿子,他的哭声撕咬着我的心。我抱着他离开了。
有一套本打算做工作室的房子,成了我和儿子,还有母亲日后的家。
我们轻易地离了婚,我开始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年迈的母亲。
接下来的滋味,其实差不多,生活一样应接不暇地丢给我各种难题。
回想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更像个单枪匹马的战士,孤军奋战。
我不开口求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就死磕着面对吧!
……
六年后,我选择了和他复婚。
他有变化吗?没有。但是我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承认自己没有能力为儿子提供更丰满的生活。
我想让儿子得到更多的亲人的关爱,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我不忍心让他一直这么孤单的和我在一起。看到邻居的孩子被亲人围绕,我都非常自责,似乎我剥夺了儿子的一部分幸福。
儿子对我们离婚的事是懵懂的,我也一直和我的两个姑姐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也从未在儿子面前说过他爸爸的坏话。
儿子是一个喜悦开朗的小孩,性情温和,很像他家里的人,我更不能让他离开家族的土壤。
当大姑姐告诉我说,这六年,全家都一直在等我时,我是感动的。
我想起婆婆,她对我那么好,那么爱她的孙子,我妥协一下,有什么呢。
当然,也许这些,都是我不够强大的借口。
又有近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基本上,我不对他提任何要求,如果他晚上喝酒了,我和儿子会避免和他说话,实在不行就出去走走,等他睡着了再回来。
我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画画,写字。他也沉浸在他的事情中。
我时常会觉得他也孤单啊,如果找个喜好差不多的媳妇,就不会晚上自己喝闷酒了。
有一次,拍了一张他和儿子的照片,用手扒开放大看,突然发现他的老态,岁月也无情地侵袭了他,那张老实木讷的脸,让我泪流满面。
他曾经也是一个少年啊,整天笑眯眯地看着我,又喜悦得不知说什么好。难道是成长让我变得更无情了吗?
他日复一日干着枯燥的工作,挣的钱自己没敢乱花一分,都负担着儿子上学的费用。
他的脑子里没有深刻的思想,但是一些朴实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在不喝酒时,对我和儿子客客气气,不多说什么。
我还能感受到儿子对父亲是在意的,他劝我回他父亲的房间去睡觉,周末回家,知道给父亲买个下酒的猪蹄。
这就是我婚姻的实况,它真的不够理想,把它写出来真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但是由于真实,我想或许读到的人,会在这样的案例中,总结出一点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