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利仁——《里仁第四》第二章讲解 讲师:王凯

安仁利仁——《里仁第四》第二章讲解讲师:王凯 各位同学大家好!今天我们一起学习《论语·里仁篇》的第二章。一起恭诵原文——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孔子说:“没有仁义道德的人不可以长久处在贫困中,也不可以长久地安住在富乐中。有仁义道德的人无论处在贫困或富乐当中都能安于仁道,有智慧的人明白‘仁’对于自己和他人都有利而想得到它。”本章可以说是对第一章“里仁为美”的进一步诠释。虽然我们想抉择住在有仁厚风俗的地方,把心安住在仁的体性当中,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要去追求仁德,但有没有发现我们面对境界的时候,会动摇不定,对求仁不太容易产生决定解。而且要命的是,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是如此这般。本章指出“不仁者”的对境现行及过患,反衬“仁者安仁”的好处,以及了解它的好处之后一心追求它,绝对是智慧的抉择。

首先,“不仁者”面对“约”的境界,是一种怎样的现行呢?所谓“约”, 就是贫困、穷困,意思就是走不通了,甚至走投无路了。“约”代表困境、逆境、不如意的境。孔子与弟子一行被围困在陈蔡之间,子路很不高兴地问孔子:“君子亦有穷乎?”孔子回答他:“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这里讲的“小人”,也算是 “不仁者”。所以他面对困穷境的时候,就要“滥”。“滥”的意思就是过分了,超过本分了,就是不讲原则,突破底线,什么事都可以干得出来。一个人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如果不懂得仁,就容易做偷鸡摸狗,乃至男盗女娼的事。所以“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仁之人长期处在困穷之境当中,是不可以的,因为他要乱来。

与“约”相反,“不仁者”面对“乐”的境界,又是怎样的现行呢?所谓“乐”,就是富乐,代表的是顺境、如意的境。钱穆先生说:“久约则为非,长乐必骄溢矣”。不懂得仁的人,在穷困当中固然会犯恶,但长期处在富乐当中,也一定会生骄慢心。一旦生了骄慢心,就开始看不惯他人,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责备、埋怨心就会生起。他这个所谓的“乐”也就很快消失了。

“约”与“乐”,如果把它的概念作延伸的话,其实它是相互反显出来的两种相对的境界。“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冷也不行,热也不行;咸也不行,淡也不行……总之没有一个地方让你安适。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自己的现行,这种状况极为普遍。譬如,忙的羡慕清闲的,真的给你清闲的,又觉得闲得无聊,闷得发慌。如果生意很清淡,赚不到钱,担心企业无法正常运转,日子过不下去;生意多了,又觉得太忙,很多的美好时光都泡在应酬谈生意当中,不甘心。住小房子吧,觉得太挤,生活质量不高,又没面子;给你一套大房子吧,又抱怨搞卫生太麻烦,修修补补的东西又太多,请清洁工、保姆,又舍不得花钱;公务员羡慕做生意的,自由又收入高;做生意的羡慕公务员,收入稳定地位高,人又不太辛苦;如果相互交换一下,又患得患失。我们是否发现一个普遍现象,很多人对自己的这份职业或工作做久了,无论是劳力的或者劳心的,都会开始讨厌、不喜欢。这也许就是这里说的不能“久处”、“长处”的普遍行相吧。

为什么我们面对任何境界,都不能做到“久处”、“长处”呢?因为我们不懂得什么是仁。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仁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克制私欲,调伏自心,恢复礼制。而我们却并不了解,把痛苦快乐建立在外境上,希望通过改变外境而离苦得乐。

明末高僧蕅益大师说:“见有心外之约乐,便不可久处长处,可见不仁之人,无地可容其身矣。‘安仁’,则‘约’‘乐’皆安;‘利仁’,则‘约’‘乐’皆利,何等快活受用!”大师的这个点评非常精彩,一针见血。贫困与富乐都是我们在自心上安立出来的,如果我们觉得心外有独立自主的、本来就是如此的“贫困”或“富乐”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可以长久地处在贫困当中,也不能长久地处在富乐当中。这样的话,一个内心没有仁德的人,天地之大,却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这是否很可怜呢?

相反,如果我们能够安住在仁的体性中,无论身处贫困或富乐,都可以让我们的内心安定;如果我们觉得只有追求仁德才是生命最有意义的话,那么无论面对的是贫困还是富乐,任何境界都有值得学习并获得利益的地方,这是何等的快活受用啊!

在《中庸》上,孔子也同样说了一段非常深刻的话:“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这段话和蕅益大师的点评,内涵完全一致。君子安于现在所处的地位来行事,不愿去做超越本分的事。如果现在处于富贵的地位,就行与富贵相应的事;如果现在处于贫困地位,就行与贫困相应的事。君子无论处于什么地位,面对什么境界,都可以做到安然自得。我们人人想求得安心、安稳、安乐,但这个心偏偏不听使唤,纷纷扰扰,躁动不安,喜怒无常。因为我们把心安放错了,把它放到不该放的地方,放到了本来就不安稳的地方,就是寄托在外境上,向外求取。而这背后有一个非常深的见解,认为我们的苦乐都是从外境上产生,改变苦乐,必须在外境上努力。但实际上呢,外境本身就是无常不定。四季更替,斗转星移,花开花谢,云卷云舒,我们如何作得了主?而生老病死、成住坏空,却是这个世界我们无法改变的铁的定律。我们要求的票子、车子、房子、儿子、位子,一切的功名利禄,谁可以长久保住它?谁可以永远占有它?谁可以确定主宰它?如果我们把心安放在这个永远不能确定的事情上,永远为一个不能确定的事情去忙碌的话,怎么能够获得你所要求的安乐呢?我们总梦想,找到一个可以海誓山盟、地老天荒的人;我们总梦想天下掉下馅饼,快乐从天而降;我们总梦想有个世外桃源,有个幸福的乌托邦。岂不知,这些都是在一个个境界中磨砺出来的!圣人寻遍了天上人间,整个世界都找不到本来就是快乐或痛苦的地方。所有的痛苦和快乐,都是我们内心对它的感受,内心对它的认知,主宰它的是我们心的善或恶、正或邪,永远是心的力量!如果我们从心外去寻找幸福快乐,无异于缘木求鱼,蒸沙煮饭,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说这些,无意于在宣扬悲观,而是希望从圣者的言教中找到光明和出路,希望从这些纷纷扰扰的外境中,拨云见日,澈见真实。

所以,接下来孔子说“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我们要摆脱在“约”或“乐”两种境界上的羁绊,就要做仁者和知者。孔子讲仁必定兼知,讲知必定兼仁,一静一动,相互含摄,无所不包。对于什么是仁者,什么是知者,孔子曾以“山”和“水”作过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在《雍也》篇中孔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我们用这个比喻试着去理解“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与本章对应,我们先说仁。仁者效法山,钱穆先生说:“山安固厚重,万物生焉,仁者似之,故乐山”。“仁者”安住在仁的体性中,如山一样坚固、安静,对着外面任何境界,内心兴不起一点点波澜,如如不同。为什么呢?孔安国说:“无欲故静。”因为他懂得仁的内涵是“克己复礼”。当内心克制了私欲,被调伏之后,就是一片静谧的心空,想利益天下的心,不会因境界的顺或逆而有所动摇。犹如孔子一生在艰难险阻中行道,很多时候乃至危及生命,但他木铎天下的心,从未改变。这样的一个仁者,一定有无穷尽的福德可以转化为道用,这就是“寿”。所谓寿,不仅仅是血肉之躯的长寿,进一步讲,他的精神和功德,泽被后世,传之万代。就像孔子留下的文化,千年之后,仍源源不断地惠及华夏子孙,而我们却日用而不知。

接下来讲“知”。“知者利仁”,有智慧的人知道“仁”对自己的生命有绝对的好处,就会努力去行仁。那智者他到底如何去行仁的呢?“知者乐水”,有智慧的人效法水的特性。钱穆先生说:“水缘理而行,周流无滞,知者似之,故乐水。”智者面对任何境界,无论是“约”还是“乐”,都像水一样,随顺着正理而流动,不会有任何的滞留和障碍。所以,知的特性,就是了达缘起,通权达变,故是“动”。有智慧的人,善于在境界上不断历练,不断松动对欲望的执取,获得清凉、自在的快乐,故“知者乐”。圆满的仁和知,是圣者的生命状态。一个仁者也一定是个智者,知与仁相互含摄,相互扶助。在孔子和儒家的价值体系中,“于富贵如浮云”,故不会纠缠于是“约”还是“乐”,重要的是无论是“约”还是“乐”,都能够安仁,都能够利仁。能够安住在这样的中心思想上,就能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孔老夫子真正的学问的中心。

(注:文字部分为讲师手稿,与音频稍有出入。)

思考题:

1、“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的行相是怎样的?

所谓“乐”,就是富乐,代表的是顺境、如意的境。钱穆先生说:“久约则为非,长乐必骄溢矣”。不懂得仁的人,在穷困当中固然会犯恶,但长期处在富乐当中,也一定会生骄慢心。一旦生了骄慢心,就开始看不惯他人,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责备、埋怨心就会生起。他这个所谓的“乐”也就很快消失了。

“约”与“乐”,如果把它的概念作延伸的话,其实它是相互反显出来的两种相对的境界。“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冷也不行,热也不行;咸也不行,淡也不行……总之没有一个地方让你安适。

2、为什么我们面对任何境界,都不能做到“久处”、“长处”呢?

因为我们不懂得什么是仁。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仁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克制私欲,调伏自心,恢复礼制。而我们却并不了解,把痛苦快乐建立在外境上,希望通过改变外境而离苦得乐。

我们把心安放错了,把它放到不该放的地方,放到了本来就不安稳的地方,就是寄托在外境上,向外求取。而这背后有一个非常深的见解,认为我们的苦乐都是从外境上产生,改变苦乐,必须在外境上努力。但实际上呢,外境本身就是无常不定。

3、如何以“山”和“水”为喻,来理解“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知者他到底如何去行仁的呢?“知者乐水”,有智慧的人效法水的特性。钱穆先生说:“水缘理而行,周流无滞,知者似之,故乐水。”智者面对任何境界,无论是“约”还是“乐”,都像水一样,随顺着正理而流动,不会有任何的滞留和障碍。所以,知的特性,就是了达缘起,通权达变,故是“动”。有智慧的人,善于在境界上不断历练,不断松动对欲望的执取,获得清凉、自在的快乐,故“知者乐”。圆满的仁和知,是圣者的生命状态。一个仁者也一定是个智者,知与仁相互含摄,相互扶助。在孔子和儒家的价值体系中,“于富贵如浮云”,故不会纠缠于是“约”还是“乐”,重要的是无论是“约”还是“乐”,都能够安仁,都能够利仁。能够安住在这样的中心思想上,就能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孔老夫子真正的学问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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