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虎的日子算得上是热闹的,他有一大帮朋友,准确的说是一大帮狐朋狗友。
刘天虎不爱干地上的活,他东游西逛喜欢跟人搭讪,说着说着说到某个人,刘天虎总是不无得意的说:“你说的是XX啊,我认识他,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办,尽管去,就说你是我朋友,没有办不成的。”
正经过日子的人不喜欢他,一个农民,你认得几个能“办事”的人?,人们心里骂他是酸汤客,嗯嗯啊啊鼻子里冷哼两声,并不待见他。
刘天虎的热闹日子是花钱买来的。
别人吃饭喝酒的时候想不到叫刘天虎,因为别人的每顿饭都是有目的的,请客就要请能说得上话、办得成事的人,多请一个都不划算。
刘天虎请客有点随心所欲,今天心情不好想找几个朋友聊聊天、喝喝酒,明天下雨,干不了活,正是喝酒的好天气。
谁提议的谁掏钱,刘天虎掏钱掏得爽快,一叫一大群人,没有不来的。
在刘天虎心里,他自己是个仗义的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朋友胜过父母、胜过妻儿。妻子跟他吵,他说:“你懂什么,朋友多了路好走。”
一家人就靠那十几亩地过活,刘天虎浪荡惯了,手里一有点钱,就拿出去请人吃吃喝喝。
村里同龄人不但在城里买房、而且把乡里的房子收拾的整齐亮堂,铺地砖、架太阳能,电脑、冰箱一应俱全。
刘天虎家里的摆设还停留在上个世界九十年代,一院土坯房,木框窗户,一进屋黑洞洞的,除了半间炕,一排掉了皮的沙发,一个掉了漆的茶几,北墙根早年打的电视柜里还摆着一台大屁股的彩色电视,别人家这种电视早淘汰了。
刘天虎的心思没在家里,他的心思是混沌的,反正一闲下来就着急,不找人喝两杯、说几句闲话就难受的要死。
妻子是父母从外地“买”来的,也就是给了刘天虎老丈人家几万块钱,直接领回来的,对刘天虎一向唯唯诺诺,也吵架,但吵得不彻底,这就更加纵容了刘天虎的歪理悖论,由得他去折腾。
父母老了,管不了他了,反正给他娶了媳妇就算完成了任务,不就是日子过得差点吗?没有什么大的过不去的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家里没个治得了刘天虎的人,出事是迟早的事。
去年家里种了十五亩地的玉米制种,年前,种子公司的人把三万块钱的种子款打到了刘天虎的折子上。
妻子玉玲打算制种款下来了回趟娘家,她已经有些年头没回去了。
刘天虎之前答应的响当当的,那天折子上一下进了三万块钱,他就有点飘飘然,叫了几个狐朋狗友相约在镇上的“奇香”饭馆喝两杯。
几杯酒下肚,王老三说:“兄弟,把你那三万块钱借我用两天,一星期后我保准还你,到时还就我们这些人,我请你们喝酒!”刘天虎连个推辞都没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多用两天也不打紧。”
饭馆外边是银行,两人当即一取一存,连个借条也没打。
一个星期后,玉玲打算买火车票带着孩子回娘家,说好了,刘天虎也一块去的。刘天虎给王老三打了几次电话,语音都提示对方已关机,刘天虎急匆匆骑着摩托车去王老三家里,王老三老婆告诉他,王老三出外躲赌债去了,刘天虎一下急了,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老婆孩子。
回到家来,刘天虎只好照实说了,还信誓旦旦为王老三开脱,说王老三绝不是赖帐不还的人,玉玲一听傻了眼,她这个外地女人在这里无依无靠,这些年跟了刘天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年四季,她在地上风里雨里死命干挣下的一点钱,到头来都让刘天虎做了滥人情,孝敬给不相干的人了。
三万块钱啊,这差不多是一年的全部收入了,回不了娘家不打紧,要是要不回来,拿什么过年?开春拿什么买化肥种子?
玉玲越想越生气,自己嫁这么个别人口中的“酸汤客”,打肿脸充胖子不管家人死活的怂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年辛辛苦苦又有什么意思?她一口气顺不上来,找到用剩的半瓶农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刘天虎吓坏了,喊了本家的两个兄弟,开了拖拉机,把玉玲按住弄到了拖拉机车斗里就往卫生院赶。
幸亏送的及时,胃洗得及时,没把命要了,但住了两个星期的院,花了七八千块钱,刘天虎一分也拿不出来,他去找他的那帮“朋友”,结果一个比一个叫唤的穷,借了钱的王老三也迟迟不见踪影,最后还是老父亲颤巍巍拿来了一万块钱把医院的帐结了。
从此以后,刘天虎不怎么提他的“朋友”了,实在着急的时候,就在家里喝两杯,妻子玉玲也不去管他,喝醉了大不了睡两天,总比拿好吃好喝的去给不相干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