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要娶鸳鸯做妾,王熙凤先反对后赞同,到底怎么想的?

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看中了贾母身边最得力的丫头鸳鸯,准备要了她去做妾,于是把这“光荣使命”交给了邢夫人。邢夫人向来唯夫命是从,明知此事“为难”,却不得不办,所以先找了王熙凤来商量操作办法。

初听此事时,凤姐的态度是很明确的,要邢夫人“别碰这个钉子去”,“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理由也很充足,大致可以分为三层:

一是从鸳鸯对老太太的重要性角度,“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毫无疑问是舍不得放她出来的。

二是从老太太对贾赦的意见角度,她在平常说闲话时,常说这个大儿子已上了年纪,小老婆一大堆放在屋里,既躭误了人家姑娘,又淘虚了自己的身子,还影响到事业(做官)发展,现有的已经嫌多,还居然敢不知足去要老太太最信赖的鸳鸯,那不是“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作死吗?

三是从贾赦自身形象的角度,大老爷已经“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如此没羞没臊地“闹起来,怎样见人呢”?

凤姐到底是凤姐,把谋娶鸳鸯的“不妥”与自己的“不去”表达得有条有理、明明白白。如果对方是个明白人,此事自然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邢夫人却是“愚犟”的人,一听王熙凤如此干脆利落地反对,那股愚犟劲反而更上来了:

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我劝了也未必依。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做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做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也有叫你要去的理?自然是我说去。你到说我不劝,你还不知道那性子的?劝不成,先和我恼了。”

邢夫人忘掉了自己找凤姐是来“商议”事情讨主意的,而商议是应该允许有不同意见的,立马维护起了贾赦娶妾的正当性,批评起了凤姐立场的倾向性,而最重要的当然是她除了按贾赦的意思办别无他法。

在邢夫人这个角度,她来找凤姐商议的,是怎样把事办成,而不是此事可不可以办

原来这一回,王熙凤的“明白”却是建立在了对邢夫人意图“误判”的基础上。不得不说,这是凤姐难得的一次失算。

但这次失算是值得我们肯定的,因为尽管她的立场引发邢夫人不满,但以群众眼光来看,实在是正确的。

不过,凤姐还是敏锐地发现自己有点“政治不正确”。在邢夫人一声冷笑后,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马上就改口了:

“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哪里信得?我竟是个呆子。琏二爷或有日得了不是,老爷、太太恨的那样,恨不得立刻拿来一下子打死;及至见了面,也罢了,依旧拿着老爷、太太心爱的东西赏他。如今老太太待老爷,自然也是那样了。”

前面说的三层意思余温尚在,这里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意思是贾赦要鸳鸯做妾那是天经地义,老太太再心疼鸳鸯,也不可能超过心疼儿子。所以,这是一件好事!

这个转弯是很生硬的,做戏的痕迹非常明显,似乎有点顾不到说话技巧了,她必须最及时地保证“政治正确”:

一方面,她知道“邢夫人禀性愚强,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聚财货为自得”,“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的”,“劝了不中用”,不如顺着她就是;

另一方面,老太太是谁?贾赦是谁?鸳鸯是谁?而自己又是谁?这其中的关系理一理就清楚该怎么站位了。

不仅表态支持此事,凤姐还主动支招:

“依我说,老太太今儿喜欢,要讨今儿就讨去。我先过去哄着老太太发笑,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的。给了更好,不给也没妨碍,众人也不知道。”

这正是邢夫人此来想要的“商议”,也确实是蛮合适的建议。这表明,王熙凤有点急于挽回自己这个儿媳妇不尊重、不向着公婆的印象,表现得努力促成此事。

但邢夫人果然又并不听她的意见,表示打算“先不和老太太要”,怕“老太太要说不给,这事便死了”,准备先“悄悄地和鸳鸯说”,她答应了再跟老太太说,“老太太虽不依,搁不住她愿意”,就成了。

这其实是个臭主意,大概只适合与邢夫人相类的“左性”之人。

求娶鸳鸯,关键并非鸳鸯而是贾母,如果谋之于贾母,她不同意,也就罢了;她同意了,而鸳鸯却不同意,那就是抗拒贾母了,这是很难的,即使鸳鸯仍然不肯,这也无伤贾赦体面。

而如果谋之于鸳鸯,她不同意,抢先诉到了贾母面前,贾母事先不知情,能同意?就算鸳鸯同意了,邢夫人跟老太太讲鸳鸯的态度,老太太能同意?

不管鸳鸯什么态度,老太太肯定会想,贾赦和邢夫人这分明是真正地算计她呢!背着她,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是不是会令她细思极恐?

如果按邢夫人的设想去做,无疑会陷于被动。事实也证明了这样的结果。

王熙凤肯定是明白这一点的,但听了邢夫人的想法,她说:

“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的。别说是鸳鸯,凭她是谁,那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这半个主子不做,倒愿意做个丫头,将来配个小子就完了?”

我想,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凤姐内心恐怕正在暗笑,一是邢夫人这想法挺“二”,二是自己正好可以解套。

为了进一步撇清关系,王熙凤拒绝邢夫人“你先过去,别露一点风声,我吃了晚饭就过来”的建议,而要求“同着一齐过去”,为的是万一待会鸳鸯不同意,邢夫人会怀疑是自己“走了风声,使她拿腔作势”,反而把气出到自己身上。

不止于此。一起到了老太太那边后,王熙凤又进一步撇清关系,以避免被老太太问去做什么为由,要邢夫人先去,自己“脱了衣裳再来”。

她要证明自己不在场。不管鸳鸯同不同意,都与她无关。

从与邢夫人商议贾赦娶鸳鸯一事来看,王熙凤明显是反对的,不过对她来说,一个鸳鸯并未重要到让她甘愿得罪公婆,当然同时也并无这样的能力.

她能做的也只是撇清关系,隔岸观火。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善变,也可以看出她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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