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
“客舍并州数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又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这是唐朝诗人刘皂的一首宛转关情的诗。诗人在并州旅居了十年,在这久客之中,有的是无尽的对家乡咸阳的思念,而没有想到的是,当诗人终又取道桑乾,再次渡河返乡的路上,回头望着东边那愈去愈远的并州的时候,一种难以名说的思绪又强烈的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地,十年为客的并州,已成为诗人心中的另一个故乡。
客路回看成故乡,浪迹天涯的旅人,人如浮尘,游弋世间,不知道最后思念的是哪一个故乡。
而近十一天的滇西之行,对我来说,他乡似乎也已成了故乡。在返回深圳的飞机上,回首西南望那滇西的客路,也恰似揉碎了我心中的月光。
藏传佛教的经典中说,在滇西,隐藏着一处秘境,藏族人的理想国“香巴拉”的所在之地就在那里。在那些找寻滇西秘境的信徒心中,似乎有一种神灵的指引,一生之中一定要有一个时光,他们要一路摇着转经筒、艰难跋涉,走过千山万水,穿过雪山冰川,要以一颗纯净的心和虔诚匍匐的姿态,磕着一个又一个等身礼,一路用身体去丈量每一步脚下的土地,围绕梅里神山一直转山过去,一圈、两圈、三圈,有的甚至就这么走上一年,他们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回归他们心灵止泊的地方,才能去参拜他们心中伟大的神明,才能最终抵达那无上的香巴拉妙境。
一个人在遥远的路上的时候,才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在通往滇西的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山路上,当我亦步亦趋,沿着无数信徒走过的通往秘境之路,或驱车、或足行,我内心的声音,我所唯一的追寻,只是在长途跋涉中可以返璞归真。
我们一行数人,踯躅的步履,穿越了大理白族自治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怒族和独龙族自治县、迪庆藏族自治州、丽江市纳西族聚居地。
从大理古城出发,向西南而行,先沿着怒江逆流而上,徜徉在高黎贡山山脉和怒山山脉之间,然后又大转头蹒跚前行,围绕着梅里神山一路上下求索、斗转盘桓,做了近乎于270度的大转山,横跨过怒江、独龙江、玉曲河、澜沧江、金沙江、以及那些数不清也无法称呼其名的雪山支流,寻访、目睹和体验了那些神秘的少数民族聚居地的秀美风光、淳朴祥和的传统民风和古老遗迹。
与其说是我们去寻访,不如说是去感受,感受那片土地,感受那里的少数民族独有的历史与文化,感受那些让人神往不已、那些饶有兴味的、纯粹的、原生的、也足让人目瞪口呆的高山民族的风土人情,比如:傈僳族的氏族图腾、澡堂会、口弦和脚跟舞;怒族的溜索、砍刀、弩弓、咕嘟酒、竹篾房;独龙族的女子巴克图纹面、木垒房、火塘、石板粑粑等等。
滇西的旅程一路所见,犹如远古洪荒的神工鬼斧的巨作,一切都在神的手中,每一条支流,每一方雪山,每一座寺庙,每一片牧场,每一处古村落,都牵连着一片美丽神奇的土地和那些世世代代在神性的光辉里繁衍生息的人们。一路三辆车如兄弟般的跟随陪伴,一路沿怒江左右徘徊向上所给予的指引,以及一路来自矗立前方的神圣的卡瓦格博神山在我们内心的召唤,那段由边缘抵达中心,由表现深及本真与圣洁的难忘旅程,即趣味盎然,又充满了灵性。
旅途中的场景和人历历在目,眼前的照片和记忆中的画面一一重叠。那些场景中有无言的留恋、有无奈的怅然、有面对山谷呐喊的冲动,有点滴光亮的启迪、还有悠远的思绪和无尽的感叹。
那些笑容依旧默默温暖,旅途中的匆匆一面,许多人的面容和语言也许会在时间的流水中渐渐退去,可他们身上有种东西一直让我触动和念想,生命总是在影响着生命,我相信,终有一日这东西还会通过某种难以解释的感性的力量再次被唤起,直抵心间。
旅途上,总会遇到一些朝圣的旅人。我曾仔细观察过信徒的朝圣之旅,在千里跋涉后,他们从神山、神湖以及所有神圣场所的顶礼膜拜中接受精神上的启示,从庄严肃穆的喇嘛寺里获得教诲和祝福,临走前留下自己微薄的供奉。
而这不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长途旅行的艺术?想起梅里雪山下那一路、一簇簇、一串串随风飘舞的经幡和哈达(大多是由信徒挂放),我蓦然意识到自己也应该为这一滇西的旅程留下某种“供奉”,而我所能敬以呈现的,那或许是一篇倾注了我最美好情感和虔诚的态度而写下的有关滇西之行的随笔所思。
只有到了游记最后收笔的时刻,我所又开始思念的滇西才算真正完整。
文/风过长林
说明:部分资料及图片来源于相关网站以及个人博客等,专忱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