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热带》选摘

“每一个人,”夏多布里昂(Chateaubriand)写道:“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他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他仍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去。”

战争与战败只是促成一种持久性的污染的触媒,而污染本身并不会从地球上消失。某个地方的污染也许会暂时消沉,但会在其他地方重新出现。一旦社会人群所拥有的空间开始紧缩的时候,愚蠢、怨恨与容易轻信受骗便会像脓一样的产生,马丁尼克岛的经验并不是我所碰到的第一次。

旅行,那些塞满各种梦幻似的许诺,如魔术一般的箱子,再也无法提供什么未经变造、破坏的宝藏了。一个四处扩张、兴奋过度的文明,把海洋的沉默击破,再也无法还原了。热带的香料,人类的原始鲜活性,都已被意义可疑的一片忙乱所破坏变质。一片忙乱迫使我们压抑我们的欲望,使我们注定只能取得一些受过污染的回忆。

回忆往事是人类的大快乐之一,但是如果记忆真正照本宣科什么都重新来过的话,很少有人会愿意去再经历一次他们所津津乐道的疲倦与痛苦。记忆是生命本身,但是是另外一种性质的生命。

即使说故事的人再诚实也无法提供真实的东西,因为真实的旅行故事已不可能了。为了使我们可以接受,记忆都得经过整理选择;这种过程在最诚实无欺的作者身上,在无意识的层面进行,把真实的经验用现成的套语、既有的成见加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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