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导演想干什么,非要安排一段穷游学生吃青杏的情节。
头天下午大约四点左右,我俩背了行囊从学校出发。用行囊这个词,颇有些自我表扬的味道,因为只有一条褥子,并无其他旅游用品,事发突然,只想着尽快离开燕京。现在的说法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时我俩绝对做到了。
一根铁棍
从学校西行,马上进入了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农作物,我记不得了,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是西北。
也真的是穷游,年轻的我俩,就靠自己的两条腿,穿行在庄稼地里。别问我为什么放着大路不走,非要在庄稼地里通过,因为我也不知道,是导演安排的。
突然发现了一截铁棍,大约一尺多长,小手指那么粗细,行囊羞涩的年轻人,如获至宝的拿在手里,虽然没有旅游的经验,但是人身安全是最重要的,这一小截铁棍,尽管不能和觉远的如意金箍棒做比较,总也是可以用来防身的,这是最开始的想法,所以才有如获至宝的感觉。
脚下的路在走,思想比路走的快。我想起一篇文章,说是武功低微者,最好不要携带兵刃,因为你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人,彼此不了解,要是动手打架,对方见你携带兵刃,难免就会害怕,所以一旦动手,就是致命伤害,那就不如不带,就算动手也会彼此留有余地。
我害怕了,劝说同学把那一小截铁棍扔掉。我的理由是,万一被人误会,咱俩也就是外出穷游,很好解释,可是这一小节铁棍就说不清楚了,可以说它什么都不是,也可以说成是凶器,恐怕就有了被人怀疑的借口。我的担心得到了理解,也可能那个同学对我一直信任,所以不但同意不再携带,而且把它埋在了土里。
一夜惊魂
当慈祥的太阳公公开始打瞌睡,它就伸了个懒腰,突然一下子藏在了香山背后。
穷游最好的季节是哪个?我估计最好的答案是夏天。因为晚上随便就能找个地方躺下,而不会担心冻死。
公路边上有那么一小段凸起的台阶,忘了具体的位置,只记得离香山很近了。我俩打开行囊,哈哈,拿的褥子是有用的,铺在台阶上,开始约会周公。
吃没吃晚饭,有点想不起来了,也可能从学校出发时带了点面包方便面一类,也可能没吃。从第二天上午饥饿的形状看,没吃的概率更高些。
我有点恨那个导演,就让我们这么实景操练,我也恨自己,当时怎么居然没觉得难受,还笑嘻嘻的接受那样的折磨。
重点发生在凌晨大约一两点钟,具体时间没了印象。突然轰隆隆,哗啦啦,各种噪音齐做,我俩被惊醒,睁眼一看,是更大的惊吓。
就在身边公路上,满满的人群,穿了制服,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班武器,还有装甲车地动山摇的行进。第一个感觉是,坏了,让人误会了,要被抓走了。但是紧接着又想,不至于吧,就我俩,手无缚鸡之力,不值当的动用几百上千人来对付,再说真的要对付我俩,也等不到惊醒,早就五花大绑了。
不过,为什么呢?安排这么一个真实的情节,这么大动干戈?
穿越香山
谁见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香山大门口的景象?我自豪的告诉你,俺是见过滴。说啥?让我说说?抱歉,早就忘了。
大门口没人把守,不需要购买门票(还是导演打了招呼,故意放我俩进去了呢?),山路上残留着夜晚各类花儿怒放的清香,路边灌木丛上,偶尔有松鼠跳来跳去,我冲它们吹口哨,吓得跐溜不见了。
那时,香山与八大处之间,似乎还没有围墙,也可能我们穿过的位置恰好没有,反正就到了八大处,后来又到了黑山寨。然而中间,我俩又受到一次惊吓。
在一个陌生的山谷里,刚走没多远,本来静悄悄的一个人也见不到,却突然犹如神兵天降,身边多了十多个当兵的,服装上看不出年代,分不清是宋还是汉,手里都拿着各式兵器,正对我的是一根狼牙棒,对我俩大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不能从这过,赶紧滚回来!
我靠,导演没说还有这样的情节啊,狼牙棒上的尖刺在太阳下闪着威严的光,我的大腿有些打颤(专业声明:是肌肉痉挛,累的),战战兢兢,停下脚步,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跬,胆怯的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狼牙棒打破沉寂:干啥的?这里不让过,从别处走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弄清楚我俩不是特意要走这个地方,大概也看出来我俩不是特务间谍什么的,指给了我俩绕行的路线。
那片杏林
认真想想,头天晚上应该是没吃饭,最起码没吃饱,早上肯定也没吃,这一路翻山越岭,饿的滋味已经盖过了所有的风景。
又翻过一个山头,突兀的就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是杏树!上面结满了果子,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最佳礼品。
现在能想到“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时,绿水人家绕”这种若有若无的情感共鸣,那天可没这种有情无情的感觉。饥饿面前,所有的浪漫都是奢侈品,我俩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道德考量,直接就决定摘几个吃一吃。管它是谁的,偷就偷吧。
我从小爬树就是九段水平,同学虽比我差点,估计也在八段以上,所以大量青杏很快“到我碗里来”了。
难吃的东西,不会因为饥饿就变得好吃,之所以能吃下去,只是因为不吃会死。
不过,真的是很难吃,最终吃了几个,想不起来了,但是肯定不多,远没有到饱的地步。
不管怎样,就算是吃的青草(几年后的一天,在云蒙山上,我和另一个朋友,也是因为饿,真的吃过草呢),肚子里也算有了东西,仿佛力气得到了增加,继续赶路。
那时没有手机,不知道一天一夜究竟走了多远。事后查看地图,大概的行程有四五十公里吧。
愿赌服输
按照最初的计划,是打算一直用两只脚做做山川的测绘,学学郦道元,也编一本现代版的《水经注》,可是经过一天一夜的实际体验,知道了理想的丰满与现实的骨感之间无法弥合的差距。于是改变了大政方针,决定先坐一段火车再说。从携带的地图判断,距离军庄火车站,不远了呢。
后记:谁说世上没有傻子?我要登高一呼,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