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会死:环游世界九万五千里的自行车单骑之旅》

人生如逆旅,我亦一行人

裕辅是一个大型食品公司的营业员,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他拥有稳定的工作、平淡的日常,看起来注定会过上那种前途无忧、事事顺遂的普通生活,连算命阿婆也预言他有着一帆风顺的幸福人生。

然而,有个声音却一直在幽静处回响:“既然降生到这个世上,就要好好看看它”。冥冥之中,这注定了他后来冒险的旅途。

一旦决定要放弃原有的舒适生活,事情都变得困难了。好不容易攒够了环游世界的定存金额,提出辞职申请,却偏偏旧病复发。加大剂量治疗后,他浑浑噩噩地登机出发,结果却是却蜷缩在国外的旅社里被未知和恐惧吞噬。好像仅仅为了出发,他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在旅社里磨蹭了四天后,裕辅才鼓动起满身的不情愿,跨上自行车猛蹬一脚,开启了自己持续七年半的环游世界之旅。

一旦真正开始旅程,一切又都美好起来。他骑行在阿拉斯加的绿色原野中,感受微风轻拂,倾听湛蓝色的溪流淙淙作响;他站在深邃的夜晚仰望着星空里明灭浮动的极光;他坐在蟋蟀围绕的静谧里伴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线,倾听白胡子老者讲述育空河的美丽;他穿行在寒冷的俄勒冈州海岸线,躲避在倾盆大雨中的加州巨杉树林;他在亚利桑那州纪念碑谷凝视着霞光浸染下众神的光辉;在危地马拉蒂卡尔神殿里体验着玛雅遗迹的神秘与震撼。

在这期间,裕辅还结交了好几个朋友,真诚的清田、孤僻的吉姆、豪爽的诚思大哥。原来世界上不只他一个人会选择骑行,原来结伴而行的融洽和一个人的肆意洒脱也能相互调剂,完美融合。

然而,刚进入南美洲危险就来了。在穿越秘鲁沙漠时,一伙强盗洗劫了他,还没来得及悲痛,旅行支票也被盗刷一空,接连的厄运击垮了裕辅的身心,他开始扁桃体发炎、咳嗽、高烧不断。好在遇到了佐野,承蒙他倾心照顾和鼓舞,休养了一个月后的裕辅终于决定继续旅程。艰险的安第斯山脉让他缺氧又痛楚,但身体上的痛苦却逐渐治愈了心灵的创伤。他再度悠闲起来,游荡在圣地亚哥的热浪里,逆行在巴塔哥尼亚的风暴地狱中,终于,伴着遍野的南极山毛榉红叶,他达到美洲的终点站,乌斯怀亚。

而后他再次返回到北半球,继续自己的欧洲之旅。在北欧的旅程,准确点说应该是野外探险,因为物价昂贵,他基本都是荒野里宿营、峡湾边垂钓、冰河中洗澡以节省开支。

一路上的景色依旧绚丽,但裕辅的心却逐渐茫然起来,当最开始的激情散去,当原先那种“非日常”的美好变成了日复一日的重复时,人也变得麻木了。诚思大哥的死讯更是雪上加霜,深刻的悲痛让他意识到以往的自大,嘴上说“着实在不行,大不了一死了之”之类的话,却不知道会给亲友带来多么大的悲痛。

调整了半年之后,旅程又重新继续起来。这次,裕辅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微妙变化。他开始更多地体验到孩子们的纯真羞赧、老人们的温柔慈爱,他开始意识到旅途的目的,并感染了一群伙伴结伴同行。千禧之夜,他们在纳米比亚的沙漠深处弹唱自己谱写的《休止符》。

在柏油路上开着的白色小花
我铅似的脚并未避开她
踏过之后 终于停下脚步
蹲坐在破碎的花瓣前
为旅程而疲惫 渺小的你啊
来这里相会吧
在今晚这样的夜里 什么也别想
在沙漠的繁星下 让我们畅饮到天明
等待明日到来 在白色的朝雾中 一起启程吧

在伙伴们的努力下,他们赶在裕辅生日那一天成功抵达好望角,伴着大餐和狂欢,欧洲和非洲的旅途也结束了。

接下来是最后一片大陆了,从土耳其出发,只剩下中东和亚细亚了。然而刚开始野外露营,两个贝都因人就在凌晨时分“造访 ”了裕辅的帐篷,在他们不明所以地突然消失后,裕辅立刻收拾行囊,重新选择合适藏身的宿营点,他开始主动出击,改变自己的命运。要是在以前,他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而且还会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真的无能为力”。

再之后又是一段旅行者的日常,他躺在埃及的沙漠里欣赏满月下的金字塔,他漫步在哈布拉的小巷间体会丝绸之路上的异域风情,他混迹在恒河沐浴者中浸润身体洗涤心灵,他徜徉在吴哥窟的众神像中感受时空碎落的痕迹。

旅途已经接近尾声了,沿着广西一路北上,很快就能经由韩国回到日本了。可这满足不了裕辅的期待。他想要完整的走完丝绸之路,并且再最后经历一次奋不顾身地骑行。

思量再三,他又折回乌鲁木齐并一路向东而去。可糟糕的事情再次发生,穿越沙漠时,漫天的灰尘导致哮喘复发,而素昧平生的老者的关怀触动了他七年来的回忆。是许多宽厚的心胸和温柔的善意支持着他,帮助他实现了自己的旅途。他也开始意识到活着是多么了不起的奇迹,而那些旅途中回忆也都成了他独一无二的财富。他变得谦逊又充满力量。

经由他的眼睛,看到我的世界

读完裕辅的故事,最先想到的就是如果有机会,我也要经历一次育空河上的独木舟之旅,体验约翰.哈奇讲述的静谧:“你必须划着独木舟,旅行一周。只花一两天是不够的。从第四天起,你才能开始慢慢体会森林的寂静。第五天,你就能感受到动物的气息;第六天,和大河融为一体;到了第七天,你就能明白育空河真实的面貌了”。

人生在世,我们都在通过体验来形成自己的处事准则,不同的是有些人选择旅行和有些人选择阅读。这其实也没什么差异,更重要的是,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找到能让自己人生圆满的目标,经由日复一日的重复向它前进,当我们达到终点的,也能微笑着哼唱属于《我们的时间》: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滚滚热浪中,
我低下头,看着眼前的道路。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每天都没有意义,一片空白。
爬上这条长长的坡道,他的笑容就在尽头等着我。
不断前进,不断前进!
喝着水,流着汗。
不断前进,于是抵达目的地。
现在,我们的时间,也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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