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是一个农民工

  第一次去工地，是去投奔一个好哥们儿。那时候，我刚从广东的流水线下来，在老家呆了半个月了。想来，一个正当年轻力壮的人，在老家呆了实在不成样子，于是果断收起行囊走上工地。

  那天，大雨磅礴，可能天气还很炎热，雨水打湿了身子，反而觉得特别凉爽。从乡下坐车到县城，又转车到另一个县城，再坐车到工地。一路奔波，总算是到了哥们儿的工地上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脸上，好像有点生疼。走在地上，全是稀泥，地上的积水流成一条条细河。穿的布鞋早已被稀泥沾湿，外面裹着泥土，里面滑溜溜到穿不稳。

  我跌跌撞撞来到他们住的地方，只见用尼龙布搭建的一个个小棚子，也没有围着，只能挡雨，不能遮风。里面的床是用砖头上搭一块红板，就是所谓的床了。那棉被，黄一块黑一块。还好，是初秋，应该不需要盖被子的。看着这里的条件，我并没有惊讶，对于一个出生农村的人，这样子的场景已经见多了。

  只是，突然之间，对于一个农民工来说，内心生出无比的心酸。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这样子风餐露宿呢？谁不想念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由于我的到来，我哥们都提前下班了。去买了几斤肉，几瓶酒，那种度数40多的瓶装酒，价格不贵，度数却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假酒。这里的工人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除了我哥们儿，有几个感觉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打听，就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原来都是老乡，算起来，每个人好像都可以沾上一点点亲戚关系了。

  大家吃的是大锅饭，十几个人一起开锅，每天都专门派一个人，提前下班买菜做饭的。今天，是到我哥们儿煮饭做菜，那种肥肥的猪肉，切成白片，直接放进锅里，放盐放水煮开。再炒一锅白菜，用豆芽煮了一锅汤。晚餐，就这样子解决了。那白白的肥猪肉啊，看着都不知道如何下嘴，但是，刚端上来不久，就已经精光。没有谁，还嫌弃说肥肉太腻了，为填饱肚子，这种是最好的下饭菜了。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并把那几瓶酒打开，将着这吃饭的碗，把酒倒在碗里。然后，大家举杯，胡乱说着邀请的话，仿佛就为我接风洗尘了一样，嘻嘻囔囔的，我也听不见谁说了啥，只是觥杯交错中，最清晰的几个字，干了，都干了，却听得特别清楚。一顿操作下来，有几个哥们儿早已面红耳赤，摆摆手，打了退堂鼓。有几个老手的，依然说，满上满上。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真的是潇洒。我早已两碗烈酒下肚，头脑就是一阵的晕，不过，似乎没有尽兴。都满上，都满上，嘴里还这样子不停地嚷嚷。那几个老手，也不甘示弱，有两三个满上就一饮而尽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梦里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红板做的床上。才发现昨晚喝酒到断片了，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胃在翻江倒海，没忍住，刚爬起来就狂吐不止。这动静惊动了睡在我旁边的哥们儿，他起来拍了拍我的后背，又倒了一碗水给我。哥们儿说，我狂喝了4碗，喝倒了四五个老手，但自己也倒了。内心也是后悔的，只是喝酒时的那种豪情是让人无法自拔。于是，宁愿一醉方休，也不想草草收场，一定要喝到尽兴。

  此时，天已经开始明亮了。天空出现了一片片白白的像鱼肚皮的云朵，太阳准备苏醒了。头依然晕晕的，这是来工地的第一天，无论如何，都得到工作现场去看看，哪怕难受，也要做出样子来。

其他工人也都起来了，水是从高山的沟里用水管引来的，只有一个水龙头，大家只能拿着刷牙的杯子排队打水。然后，匆匆忙忙的洗漱完闭，拿起锤子，就往工地上走了。工地离住的地方不远，200米左右。路上，各种大型的建筑机器，在轰隆隆的鸣叫，拉材料的大卡车，在没有完工的路上行驶着，灰尘四起。我也匆匆洗漱了一下，跟着哥们儿一起往工地上走。

  不一会儿，就到工地上了。只看见卡车拉来了一车石头，倒在地上。不远处停着一辆挖机，哥们儿说，这挖机是配合我们工作的。在石头堆旁边，有一堆用胶布盖着的水泥，水泥旁边是一堆沙子。一个圆桶状的搅拌机也停在那里，应该说是固定在那里。

  有一个工头过来了，他开始分工。分为两组，一组砌墙，一组负责材料。我刚来的，自然是被分到搞材料那组。我那哥们儿是老手了，一直是在砌墙组的。大家开始搬水泥，开始舀沙，把沙和水泥放进那个圆桶型的搅拌机里搅拌。然后，把搅拌好的水泥装进桶里，拎到砌墙的师傅那里。

  拎着水泥桶，一桶一桶地拎。大概做了一个小时吧，手已经酸得有点动不了了，手指头也气泡了。太阳慢慢上来了，火热热地炙烤着大地。汗水像雨一样，一滴滴地落下，流在眼睛里酸酸的，也不敢用手擦，因为手上沾满了水泥浆，只能用衣袖抹一下，可是没有用的，过一会儿又流汗下来了。索性就不理了，任它汗水自由流着。

  一连干了四个小时，看大家都疲惫了，都停下来休息。躲在树荫里喝水抽烟，带到工地上的几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看看时间，也是到下班的时候了。大家一致，都说下班了。由于是承包的，所以，下班时间，哪怕早点，大家一致，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看着烈日炎炎下，一身狼狈的自己。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我能怎么办呢？为了生活，我也没有办法了，可能也只有硬着头皮干下去了。作为一个农民工，我还有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