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发生在2006年秋天的五中。五中，是我那时读的高中，那年我高三。
当...留言....这个标题出现的时候，我的记忆就朝着那年奔去，汇集，形成了今天的记忆。
照常理来说，那个时候我应为高考做着准备，心中充满着紧张与期待。 然而那一年，却是我最叛逆的一年了。
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如果我说是因为龙卷风，你一定会觉得很扯。可很遗憾，这是个事实。
那年秋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龙卷风老是喜欢在校园里肆虐，天空常常被灰色的物质占据。如同我的心被满桌子的习题和课本塞满，心情同天空，以及歌里唱的一样，是灰色的。
还好我坐在窗前。
我总是喜欢把窗子打开，透过窗子看外面小小的世界，幻想着不一样的色彩照进我的生活。即便我总是要在龙卷风来临之前反复的把它关上，但窗外的世界和可能出现的那抹光我还是念念不忘。
那天和往常本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龙卷风来的时候，我关窗慢了那么几秒。窗边飘来一个细细的绳子，我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原因拿到了它。
那个时候我的同桌正和他的女友在玩传纸条，他们玩得很开心，远处小y一个劲得在傻笑。
我继续画我没有画完的天空，还有那个坐在窗前看天空的少年。
画好以后，我小心得把它系在绳子的一段，然后放飞，幻想着它和天上的那片天空重合。
我出神了多久，我不记得，直到，绳子的另一端被拉扯。
我把绳子收回来，画上多了一个小女孩，和男孩一样的姿势，上面写着几个纤细的字，仰望星空，向往自由。
二
同桌刘同说：“难得啊，有人的世界观与你如此类似，而且是个女孩子。要不要我去给你确定一下出自谁的手笔？”
“别啰嗦了，你知道的，我最烦和人应酬。你这不是让我见光死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却呆呆的看着那幅画。
刘同是我的死党，我们的情谊来源于整天的形影不离。之所以说整天，是因为班级后面有个小屋，是我俩的宿舍。因为之前有过教室失窃，所以学校让每个班级安排两个学生在教室住，高三二班是我们两个，没怎么争取，其他人都喜欢热闹。
而我喜欢孤独，他喜欢自由。
我喜欢孤独是因为我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画画，一个人写诗。
而他只想逃离晚上九点半熄灯的宿舍，说到底我们都是自由的，虽然我们的自由只是被框在一定范围内。
晚自习下课以后我在操场游荡，真的不是因为我对黑暗或者对这沉寂的世界多么有兴趣，单纯是因为小y又留宿了。他们的境界已经修炼到旁若无人了，每到情绪来的时候都当我不在，我真的不在么，他们不管。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成了那个别人。
我掐着点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浪迹，但我这次波澜不惊。
因为我还在自己的情绪里，还在幻想着窗外那满地的落叶，化作小人，画着同伴被风扯着的样子，最后落叶变成落叶，变到纸上，藏在一只纤细的手下。
如果有光，那影子一定很美。
三
风起的时候，有叶在拍打我窗。
我想起抽屉里的那个龙卷风带来的绳子，还有藏在上面的那幅画。
我又画下明亮的,被风拉扯着的，跃下枝头的，金黄的，火红的，紫色的，各式各样的叶子，让它们在天空起舞，映照着这个秋天的黄昏。
我把它系在绳子的一端，看它悦雀的做自由落体。
过了一会，绳子那头一紧，我知道她把小纸条接走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会无聊得猜测着绳子的那端她在小纸条上描绘什么，又是怎样的表情？
那一刻，等待的滋味是那么鲜明，漫长而迫切。
绳子又紧了几下的时候，我把小纸片拉上来。她在上面写道：有个女孩从秋天走下来，在风里舞蹈。
四
我在校报的周刊写了一首雾里看花。她在小纸片上问：“是写的我么，有点美。你偷看过我？但是.....你看过我，应该写不出来这样的诗”，她在后面画了个调皮的笑脸。
我说：“看不清和得不到，一直都是存在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她说：“你太忧伤了，我们玩个游戏吧。”
我问她：“什么游戏。”
她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劝君上当的小吃店，我想去试试。但又不想自己上当，那样显得我很傻。“
我说：“你这是好奇小吃，还是好奇我的美貌？”
她说：“看不出你这么自恋，但是游戏规则是我们没有暗号，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2006年11月9日中午12：10，晴转甜。
我在小吃店一眼就望见了她，与留言里的活泼不同，她就是温柔的坐在那里，温柔的看着我，我们目光交汇的时候，都笑了起来，空气中漂浮着暖暖的光线。
我说：“好巧，一下就找到了你。”
她望了一下只有老板和我俩的店里说：“是啊，太巧了，巧到我还没开始吃，就觉得上当了。”
我在她的对面坐下，点了和她同样的土豆粉。
我也觉得上当了，一碗土豆粉5块。我一个月的饭钱不过几十块，暑假我去工地搬砖的时候，一天也不过只有20，女孩子果然是老虎。
土豆粉很辣，吃的她小脸通红，酒窝上的汗珠摇摇欲坠，我花了2块钱买了两瓶可乐，她美美的吸了一口，用手扇着风。
她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我却忍不住偷瞄，眼神跳跃在她的身上，心事跟着她的筷子被翻动。
那天的阳光很暖，空气的味道很甜，风游离在四周，连带着她也朦胧起来。我好像听见她在跟我说话，却什么也没听清，只记得她头发飘扬的样子和她小跑着离开中间回头那一刻带着酒窝的笑脸。
五
那天她回的小纸条上，多了她的课程表，这样我就可以只在她自习的时候放下纸条与她聊天，还有个好处是这样不会被老师抓住。那个时候被老师抓住是要叫家长的，更可怕的是教导主任的广播。
我的同桌刘同，刚开始和小y接触在操场散步的时候，教导主任用广播提醒过他们要保持距离。而现在他们距离成负了，看来教导主任的提醒并不那么管用，但这并不影响教导主任的小广播在学生间的威力。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她在小纸条上留言：“下午放学，校门口的挂着翅膀招牌的那个店里见。”
我回她：“吃货。”但却心里告诉自己，美食与美女皆不可辜负。
校门口，我终于在拥挤的人潮里，找到那个带翅膀招牌的店，进去以后发现小店是真的小，却足够温馨。屋子飘满烤翅的香气，墙上挂满了写满祝福的卡片。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盯着卡片出神，我凑过去。那个纸片上面写着:
烤翅是什么颜色的
火红火红的
为什么是火红火红的
因为加了很多很多辣
为什么加这么多辣呢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这一刻 我的心动 冒着对你加倍的喜欢
她的脸离我很近，转个头就能kiss的距离，电影里都是这么演。我能感觉到她的脸红的像苹果，因为我的也很烫。
“你们的烤翅好了”，这时店主来了。
我看见她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烤翅她果然点的变态辣，一口下去我们脸上都是汗水，她喝光了面前一瓶的奶茶，用了一包卫生纸，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一边呼着气，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同她一样喝光面前的奶茶。
我们就这么看着彼此的尴尬笑得冒出了眼泪。
回去的路上有个五岔路口，那里存满了积水，有好心人在里面垫了几块砖头。我走上去的时候转过身，向她伸出手，她很自然的把手放在我的手里。她的手很软很暖，暖的让我觉得这几步没有尽头，无法到达才好。她问我：“开心么？”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她笑得甚是满足。
她坐上车回家的时候，一个劲地给窗外的我挥手，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她的脸上，映在我的眼里，在心里形成一个名字。
六
麻烦上门的时候我还后知后觉，有好事者把我同她在一起的点滴绘声绘色的讲个她的一个暗恋者。
那天晚上，几个学校里的混子，敲开了我们教室的门，刘同和我被围在教室。
“谁是苏灿？”一个瘦高的男孩子问我俩。
“既然是找我的，让他回宿舍吧。”我光棍的回到。加上刘同我们一样是挨揍的命，所以我也没打算挣扎，学校里的争斗无非是为了女孩，我大概猜到他们的来意，而且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太凶神恶煞的主。
刘同没动，他们也不管。
瘦高个指着我说：“小子，有人跟我说，你和xx走的很近。我也知道，你们没什么，只要你答应我，别再和她联系。今天这事就算过了。”
“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是她自己。她喜欢干什么，与我无关，更与你无关。”我话刚说完。
他脸上的一阵羞怒，忍不住挥起的手同我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声音很大，我没动。刘同却抄起凳子要砸过去。隔壁班的同学也跑来围观。
“如果你觉得可以，这事就这么算了。如果你觉得不可以咱们再约，你今天能找人堵我，明天我也能找人堵你。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像打赢了能挣得她的归宿似的。”
他脸上露出讪讪的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默认了。
但事情竟然没有结束，出乎我的意料。
我有一个姐姐，是我爸认的干亲，她小的时候算命的先生说她命硬，她的爸爸就到我家跟我爸商量，让我爸认下了这个孩子，送过锁和五帝钱的。我们关系很好。
她知道以后，不知道她的那个护花使者就上门堵了瘦高个还给他了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让我颜面尽失，不仅造成了我的食言，还让我得了一个靠女人的名声。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但是又不能跑去人家那里解释，这种事情也解释不清。好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连同她讲话的勇气都没了。
绳子安静的躺在我的课桌，连同那些她留过言的小纸片。
我会忍不住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看，看到最后字迹消散，然后慢慢浮现她的脸。
七
再次收到她的小纸条留言是刘同转交给我的。刘同很容易知道我的心事，跑去告诉她有关这事情的一切，把我说的很惨，她听后笑得前俯后仰，然后托刘同捎来她叠的爱心纸条。
星城，星河岸。
我和她漫步河边。
那天的风被我记住，是因为它路过她的脸庞把她的秀发拨弄。
我牵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走过台阶，不远处是清澈湛蓝的星河。 几个孩子在岸边的沙滩奔跑嬉戏，大人在岸边的椅子享受着今日最后的阳光。
我努力望着她的时候，她跑去和一群落叶舞蹈。可惜那个时候我没有手机，可是直到现在我还能把那天的记忆清晰地还回去。
她说：“无论你遭遇了什么，一定相信自己，只要你肯定你自己。你就值得被任何喜欢你的人去爱。”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向我张开了怀抱，像一个天使张开翅膀。我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松开的时候却看见她眼角的泪。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刘同说：“她的妈妈给她安排了留学，本来上次你不找她，她也没找你，是想着就这么结束吧！可是她知道你还有心结.......”
是的，可是......终究还是心劫覆盖了心结。
所以每到秋天，每当看到落叶，我就想起龙卷风，想起那个绳子，想起那些小纸片，空气中又充满她的味道。
我知道那是秋天给我的留言，它们独立存在任何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