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与饥饿

隔离

五一假期之前,也就是4月27日夜,我喜提 7 天居家隔离。

我常去一个产业园区,这个园区在 27 日发现两例阳性。27日晚园区即封闭,本地防疫和公安人员接管了园区。此时我正在家中,得到指令:海淀防疫要求是 7 到 14 天居家隔离,根据到访园区之位置与阳性病人距离远近判断是 7 天还是 14天。简单说,到过 B 座,即为 14 天,没到过,即为 7 天。

我非鹿非马:我穿行通过了 B 座的敞开式大堂,但未曾停留。怎么算?

海淀防疫还有个指令: 听从居家所在社区的安排。

28日早,我开始拨打居委会电话,第 22 次时通了。作为守法公民,我是有点太着急了,9点之前,居委会还没上班。

我所在小区的居委会,一向特别亲民,电话不管谁接的,都非常和蔼,堪比现在的银行400,我认为服务比大部分的电商都好。虽然,人家居委会的职责是管理。

居委会领导听了后,告知,在家等着防疫人员上门,按时做核酸,就行。

也不封门,自觉在家呆着不出门,即可。当天,大白上门,要取鼻子,我略显犹豫,颤声道:2020年疫情以来,我鼻子还没被捅过。 大白: 那就喉咙,张嘴过来。

第二天大白没上门,纳闷,再次电话居委会,接电话的应该是居委会主任,我能认出她的声音,和蔼可亲,告诉我,1、4、7三次核酸,你居家7天即可。

不是 14 天! 只有 7 天! 但恰好把五一假期五天包进去了。夭寿!

不过,在家呆着,对我而言,真不是难事。 别说 7 天、14 天这样的毛毛雨,1个月、2个月,与我直如棉签捅喉咙一般简单。

2021年夏天,回龙观封 10 个小区,14天在家,我只觉得很快,一点都没感到难熬。

饥饿

一个月前,看到上海各种供应不足的新闻,我警惕了。

马上去超市,同时网购下单,一个周末储备了如下物资: 100个肉罐头、50个鱼罐头、10斤腊肉、10斤香肠、10斤蔬菜干、100斤大米、50斤面粉、10斤挂面、10斤黄豆、5斤绿豆、5斤红豆、20斤食用油、 若干滤水壶滤芯、3瓶白片维生素、2瓶善存片。

这都是储备物资。冰箱里肉、蛋、奶、蔬菜不算,不能存放3个月的,都不是储备物资。

我有几位朋友在上海,我时不时问候一下他们,几人境况不一。

我大学同宿舍的哥们,Nicolas,上海人都喜欢用英文名,他家住浦西。4月初我问他,那时候他不缺肉,但缺菜,社区发的菜,不大够,要省着吃。但他是江西人,祖传腊肉熏肉的手艺,春节从老家带回来的腊肉还储备丰富。

5月初再问他,情形为之颠倒,菜不缺了,社区供应得上,但肉没了。他拍了张照片给我,喝着酒,就着一根黄瓜,没肉了。

另一个哥们,Henry,是高中同学,家住浦东。不论何时我问他,家里储备都足足的,他们小区厉害,团购从来都是顺畅的。

5月初又问候他,他说已经可以团购到海鲜了,咖啡那是一直没断过。静态管理对他而言,无非就是休假在家。

还有一位女生,Alise,是好朋友,浙江人,我开玩笑问她,是不是饿瘦了。她说没,物资一直充足。随后发来照片,我惊了,全是澳洲牛肉、法国面包、日本牛奶、有机蔬菜,满满当当铺开,都是些我过年才买的东西。


她是一家互联网外企的员工,从封闭开始,这家外企就给所有员工送物资,从来不缺。考虑到隐私,就不说这家外企的名字了。

最艰难的朋友,Michael,他这个 Michael 是真 Michael,他不是上海人,是英国人,会说中文。春节前,我问他干嘛呢,他高兴的跟我说,他来中国了,在上海,我大惊,你咋进来的?他说,中国入境放宽了,他就签证过来了。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入境 2 个月后,上海......开始了.....

我问他怎么样,他很沮丧:没吃没喝,太艰难了。

他是出差,租住的房子,也没有储备,自然很艰难。

我帮着联系了一圈朋友,看能不能提供点帮助。最终,把他拉进了几个团购群里。

晚上,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是牛奶、面包等照片,是他朋友帮助买来,从他临街的窗户吊上去的。

文化果然有差异,他说,他最需要的是纯净水。我说你干嘛不用热水壶烧水喝? 他说自来水不安全。中外差异啊。

还听说,很多在上海打工的,住宿舍,没在上海安家,那是真的挨着饿了。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饥饿过一阵子。70年代人,没经历过社会性普遍饥饿,但我在年轻时的那一段时间,因为个人经济原因,算是挨过饿。

那阵子,粮食倒是有的吃,但蛋白质就几乎没有。

我就发现,我不以饿为苦。饿到什么样呢?就是晚间睡下的时候,有点眩晕,那种虚,缺热量的虚,人就分不清到底是睡着还是晕了。而几个月营养不良的副产品,居然是皮肤特好,不出油,毛孔收缩,皮肤紧致,年轻了!

但我没觉得很难忍受。我的饥饿忍耐性很好。

看到张贤亮、阿城、莫言、欧亨利等老师描写描写饥饿的惨状,我是有点不理解。当然,我饿的那阵子,也没到断粮那个程度。就是说,我只是缺营养,而不是缺食物。

很多人,忍耐不了饥饿。我跟好几个朋友聊,他们都说,宁愿挨打受刑,也不愿意挨饿。这个选择,令我意外。 饿就饿着吧,安安静静自己饿着,有什么耐不过去的? 受刑这事,我是受不了。

我是70年代的人,确实没有过饥饿的长期经历。父母那一辈有,他们对饥饿,至今极其畏惧。

是否有过长期饥饿的经历和体验,按这个划线,可以把地球上 70 亿人分成两个阵营了,一个“饥人阵营”,一个“饱人阵营”。其实,上海人到现在,都还没到 “饥人阵营”,我虽然有一阵子营养不良,也不算“饥人阵营”的。

70年代之前的中国人,除了极少极少数人,都是“饥人阵营”。80年代后,过上好日子,甚至可能是豪富的日子,但他们一辈子都是“饥人阵营”的。

曾经饥饿,永远饥饿。

但愿疫情早日过去,不必再清零,但愿没人就此加入“饥人阵营”。

隔离,恐怕免不了的,一直都会有隔离。但不要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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