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卫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打电话给昨晚就联系过的出租车司机曾师傅,他说联系了通湖草原景区,今天的穿越可能难以成行,因为除我之外没人报名,而景区这边要求要4人以上才可以安排,只能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车行半个多小时后到了通湖草原门口,买门票时询问了一下,因为骑骆驼穿越腾格里沙漠到沙坡头本就是景区的娱乐项目之一,只不过我是想沿着驼队的线路徒步,工作人员告诉我穿越要提前一天预约,现在才说恐怕不行了。
通湖草原位于宁夏与内蒙交界处,本身也是草原与沙漠的交界,所以风景比较有特色,有水有草又有沙漠,坐电瓶车去到景区的第二道门处,还有蒙族同胞载歌载舞欢迎游客并献哈达。看到门口办公室有一人好像是玩户外的,就过去问他,究竟能否从此地徒步穿越沙漠到沙坡头,因为我从地图上看到,从这里到沙坡头直线距离才4公里多,他说当然可以,他自己也穿越过,不过是骑行,又打量了我一下,说走沙漠实际距离是地图距离的两倍,体力损耗是正常损耗的三倍,我的装备过多过重,万一迷路的话,会比较危险,建议我一人还是别去走。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我不甘心,又到景区内找安排驼队穿越的负责人,她的说法和曾师傅一致,说不够人成团,安排不了,而且来得太晚,今天不会有驼队了。我非常失望,便百无聊赖地在沙漠上逡巡,也懒得理会一直尾随在身边向我推荐各种沙漠娱乐项目的曾师傅。爬了两小个沙丘后,发现沙漠行走与走山和走平途不一样,耗费的体力超出了我的预期,这样的话,就算不迷路,能否走到目的地心里还真没谱,不由更是丧气,远望着南面臆想中的沙坡头叹息。曾师傅见好说歹说劝不动我去玩那些游戏,他的提成无望,只好告诉我,他可以找到向导带我穿越沙漠,不过不是景区官方的,要绕过景区再穿,收费和景区一样。我自然一口应允。
在等待曾师傅去联系向导的当儿,我才好好逛了一下通湖草原景区,草原面积很小,象征性地弄了几个蒙古包,放养了一点羊群,一个见不到什么生物的湖泊,剩下的就是些骑马等付费娱乐项目,沙漠部分也主要是玩乐项目,滑沙、卡丁车等等,还有个电影《刺陵》的拍摄场景客栈,供游人吃喝休息。
等了不久,由曾师傅的妻子(也是开出租的)来带我去和向导张师傅碰头。路上和她聊起,她说借着沙坡头的旅游,特别是去年《爸爸去哪儿》剧组来过后,中卫的经济得到了不少改善,但是地处西北,受季节性影响太大,淡季生意非常差,夫妻俩一年的收入也不是太多,听我说起,她特别羡慕云南这边几乎没有淡季的旅游业。
向导张师傅是个壮实的中年大叔,牵来了两头骆驼,我说我是要去徒步的,他说不知道我体力怎样,先骑骆驼走一段,而且有骆驼也便于接下来我徒步时驮行李。
张师傅几声吆喝后,两头骆驼乖乖地跪下,我骑的是第二头,一身稀疏的棕色毛发,鼻孔里穿了一根小棍,上结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前面一头灰色骆驼的鞍上。我摸摸它的头,给它打声招呼后,骑上两个驼峰之间坐稳,张师傅又喝了一声,它猛地前腿立起,跟着后腿又站起,我一个没抓稳,差点摔下去。张师傅笑笑说:“第一次骑骆驼吧?小心点,在它下蹲和起身时动静比较大,一定要抓稳。”
终于开始了首次沙漠之旅,有点小兴奋,而张师傅也是个能说的人,一路上聊个不停。他给我介绍骆驼的寿命有30年左右,今天的这两头一头12岁,一头8岁,我骑的这头8岁的才刚开始干这营生,所以只能做跟班,不能当领队。他家里养了10来头骆驼,经常接待成队到沙漠游玩的游人。因为他对沙漠的丰富经验,到这边拍戏的剧组也时常会请他当向导、找群演等。他是真正的靠沙漠为生的人。问他在茫茫沙海中怎么辨别方向,他说不用分辨,自然而然就能感觉出来,不知道这是天赋异秉还是老马识途?
过了大概半程,我决定下来徒步,更真切地感受一下沙漠。刚才在驼背上,觉得它晃晃悠悠的走得很慢,一下地行走才发现,我几乎要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跟得上它的脚步。徒步沙漠,着地很柔软,但是走路绝对不轻松,特别是爬坡时,脚底虚不受力的感觉很明显,看来所花体力是日常的三倍之说所言非虚。跟着两头骆驼气喘如牛地爬上了一个大沙丘,回头看那一路艰辛的足印,已经变得很浅,随着一阵风掠过,彻底看不见了,好像压根就没人走过一般,事如春梦了无痕,生命长途中的种种痕迹,最后不外是风流云散,那么,蝇营狗苟的努力与追求又为了什么呢?
在这茫无涯际的黄沙中前行,天广地阔,沙外是天,天外是沙,努力地走着,更觉得生命的渺小。如果说登山给人征服的成就感的话,走沙给人更多的是挫折感,一个大沙丘登上去后,看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同样的沙丘还在四面,无力感顿时袭来,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并未比这脚下的一粒粒微尘强大。
沙漠中的植物甚少有成片的,也没看到传说中的仙人掌,大部分情况下是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株沙蒿颤颤巍巍地立着,孤独而绝望,不知何时黄沙会将它吞没。而动物就更少见了,只见到一些蜥蜴的尸体,还有一种小甲虫,在沙面上忙碌地奔跑着,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走着走着,张师傅忽然停了,指着前面给我看,我顺势望过去,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远处有个亭子,他说那里就到沙坡头景区了,让我上骆驼,最后再驮我一段,只能送我到亭子附近,再往里走被景区发现的话,他要被罚款的。
他怜爱地摸摸胯下坐骑的头,转头对我说:“你体力还蛮好,跟着骆驼走了那么长,一般人跟不上它。”我喘息着说:“再多走半个小时,我也跟不上了。”
离亭子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我下了骆驼,取下放在驼峰前的背包时,吓了一跳,背包可能没有拴好,骆驼的颈子上被磨掉了不小的一块皮,血淋淋的。张师傅一个劲给我道歉,说现在正逢骆驼的脱毛期,身上毛发太少,所以磨破了皮,把我的背包也弄脏了。背包弄脏倒是小事,我是心疼这位驮我一路的伙伴身上的伤,我说我的行李里有急救包,可以给它上点药,张师傅拒绝了,说这畜牲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碍事,隔天就好了,他也还要穿越沙漠回去,没时间再耽搁。我只好歉疚地抚摸了一下还跪在沙上尚未起身的骆驼,心里暗道声对不起,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侧了侧头温柔地看看我。
作别了张师傅和骆驼,我走入了沙坡头。
亭子所在处有一片湖水,还有一排房子,上面写着“爸爸去哪儿拍摄基地”,有些游客在玩着沙漠冲锋车,有些游客在水边摆着各种pose,我没空也没力再多停留,径直照张师傅指点的路径走去,去找已经预订好的酒店休息。
沙坡头景区分南北两块,北面是沙漠,南面是黄河,我订的酒店在北区的边上,步行不远就可以直接去沙漠里看日出日落。可惜今日天阴,等我吃饱喝足休整完毕,傍晚去到沙漠里时,暮色四合,却见不到夕阳,只见满天的云层,还有四散的等着看日落的游人。天色越来越暗,云却没有散开的意思,蓦然发现,月亮已经悬于半空,可天边依然明亮。沙如雪,月似钩,何当晤良人,快走踏清秋?听着周围直呼可惜的那些游人,我心道:还好我不是来看日落的,没那么遗憾。而看这天色,明早的日出八成看不到,这倒好,我可以坦然地睡一觉。
第二天,我睡到7点才起床,果然,天空仍是阴的。收拾好行囊,去向南区,时间太早,连大门都还没开,专门找工作人员放我入内。一进门,就看到王维的塑像和他那两句脍炙人口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过,当此时此地,不复能体会此意境了。
北区主要是沙漠娱乐项目,骑骆驼、沙漠越野等,而南区主要是黄河娱乐项目,羊皮筏子、溜索等,本身挺好玩,但对于单身前往又不以玩乐为目的的我略显无趣,在黄河边逛了逛,连上景区门口那个治沙博物馆也只花了一个来小时就逛完,返回了中卫市里。
计划下午离开中卫,还有些时间,就去市内的高庙。
高庙位于市中心地段,交通便利,建筑本身很有特色,各殿堂重重叠叠挤在一起,紧促得很,也垒得很高,估计这便是其名的由来。资料上说是座释儒道三教合一的庙,里面也确实既有大雄宝殿也有玉皇阁,而且还刻有对联写道“儒释道之度我度他皆从这里,天地人之自造自化尽在此间”,不过在里面逛了半天,只发现了几个僧人,和其中一位聊起,他说三教合一的事早就没了,修行之人就剩他们三五个僧人而已,还是从别的庙宇过来的。
高庙最高处据说可以一览整个中卫,可惜已经是危楼,不让游客登了,倒是在大雄宝殿侧边,有个“地狱”供人参观,说是中国四大古地狱之一,里面貌似防空洞,但有壁画有雕塑,十个阎罗殿都塑全了,还有各种鬼怪,展示各种酷刑,室内本身气温较低,灯光较暗,配合上音效,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想起以前读过一本《地狱游记》,这倒像是把书中情景重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