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进城来送菜

儿子放暑假了，学习任务繁重，为了给他营造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我们商定在县城小住一段时间。

这一天，我让儿子打电话给一人在家的爷爷问好，（奶奶早些年已病逝。）电话响起，老爸说过两天来县城，送些仔公鸡和时令蔬菜来，老人家在电话里一再强调，家里的菜多得吃不完，他执意要来送菜，我怎能拒绝？只是担心他晕车难受，叮嘱他别把冬瓜，南瓜的往这里带，太难拎。

两天后，老爸乘着公交，上午9点不到就来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在楼底打电话，我和儿子赶忙下楼迎接，只见他大一蛇皮袋，小一蛇皮袋的，带了很多菜。我嗔怪带这么多太麻烦，老爸却不屑地说：“有什么麻烦？公交车方便，5元钱就到了县城，再说也省了你跑那么远的菜市场去买。”

进屋后，老爸感慨地说：“哎，这人是老了，今天差点晕车吐了。”说着，随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防备晕车的方便袋。我忙让儿子泡茶，让他坐下喝茶歇息。我则倒出袋子里的蔬菜：有豆角，茄子，山芋梗，甜瓜，西瓜，南瓜，玉米，瓠子，韭菜，腌豆角，两只仔公鸡。我开始忙活起来了，立即杀鸡，拔毛，掏去内脏，处理垃圾，做饭。一上午忙得不可开交，动作还算利索，午饭12点终于做好了，儿子叫醒小憩的老爸吃饭，见盘子里的鸡肉，老人家笑着说，“你动作还真快，一会儿就弄好了。”我接道：“可不是吗？这么大热天，两只鸡如果不及时处理，难道还放屋里关养几天？那可要一团糟，现在这两只鸡，一只在盘中，一只在冰箱里了，这儿杀鸡可没有在老家方便。”

盘子里那两只大鸡腿向来都是儿子的专利，我让老爸吃几块鸡肉，他只说，难嚼，不爱吃。再三不过，挑了几小块品尝了一下，他只顾吃着他的小青菜。我们一边吃着午饭一边闲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主动说，我和儿子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声应和着。他不厌其烦地说道：今年养了60多只鸡，仔公鸡还有十几只，鸡小时丢了十几只，许是被黄鼠狼，野猫吃了；今年打了200多斤香油，让我有空开车回家取50斤；西瓜玉米要成熟时，常被野猪獾子啃，太不安全；家里菜园子里的小菜，家门口好些人没菜吃就来摘；近期猪瘟，某人家的一头大肥猪一夜之间死了，一家人愁得几天都没吃饭；又是某某人和他一样大年纪，还种了十亩田水稻，三亩地棉花，起早摸晚，不知疲倦……，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那些我不曾关心，更不曾关注的事，附之浅浅一笑道：“爱劳动是好事，可也要看个人身体状况，别人这样劳作难道还是你退休后在家学习的榜样？”老爸以前是位认真负责的教师，在教学上任劳任怨，同事们都称他“老黄牛”。自从退休后，他一直在家闲不住，总爱和田地打交道。为了种菜不受鸡鸭的侵扰，他将门前的小菜园筑上篱笆，每至盛夏，瓜藤顺着篱笆疯狂地蔓延，犹如一座绿色的城墙！我和老公多次“责令”他不要再种，可就是拦不住，他对劳动乐此不疲，本来就清瘦的他更加清瘦，头发愈发花白稀疏了！

平时我们要工作，他一个人在家生活，一切从简，一方面是他向来不热衷于做饭做菜，一方面是他在生活上太随意，我多次劝慰：种一点小菜吃就行了，别搞得那么累，一个人在家，生活上要善待自己，每日的饭菜，虽不用餐餐大鱼大肉，但菜园子里的那些新鲜的小菜，可不能少于几碟。他总是附和一笑说：“我就怕烧饭，太麻烦，一让我去田畴做农活，我就有劲！”

他继续说着他的乐事，还真的越说越有劲。“你不知道啊，种田比种地闲快些，好管理。我清早出门拔一阵草，带个茶杯，有时带几块饼干，累了饿了，坐在树阴下歇息一会儿，喝几口热茶，吃几块饼干，望着绿油油的庄稼，心里就特舒畅。”我笑道：那你老还学陶渊明――享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自得呢！也罢，你有你的快乐，只是真的不要太劳累！“我累了会休息，中午时分我不出门干活，早晚忙一会儿。有时也会放松，前几天，和几个老同事混了一天，打了一天扑克牌，还去饭店吃了饭。”我赞许道：老同事是该常交流交流，联络联络，你开心快乐就好！……

晚饭后，窗外响起广场舞的声音，旗山公园早已人山人海，跳舞的一派又一派，摆摊卖小百货的商品琳琅满目，卖西瓜的扯着嗓门高喊西瓜便宜又甜，观看跳舞的大妈看得津津有味，也有三三两两或携全家徒步登山的，好不热闹！我建议老爸出去散散步，他同意了，在外散步到9点才回来，自己感慨晚上在家看看电视，不到9点，家家都关门睡觉了，哪有县城里如此喧闹。

是啊！从几何时起，随着进城务工人员的增多，乡下确实太安静了，尤其是我的那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近年来年轻人全部外出务工，妇女们陪读的陪读，留守在家的只有老人们，人数加起来也不足十人。绿树遮掩下的小村庄，不见几户炊烟袅袅，甚至连一声蝉鸣也能打破它的宁静！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老爸说：“我要回去了。”我再三挽留他多待几天，他的心却早已飞回了家，在我这儿他是待不住的啊，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庄稼和他那宁静葱绿的乡村。我很是无奈，打电话给在外出差的老公，老公在电话里好说歹说也留他不住，只好任他回家吧。这老头就是这么倔，在哪儿也待不住，在他女儿家（合肥孩子姑姑那儿），也是如此，住不了三天。

我忙收拾好他的东西，嘱咐他带些我从超市买的五谷杂粮水果之类的东西回家，他说什么也不带，他只言，不会搞，太麻烦，家里的西瓜，甜瓜多得是，全是绿色无公害的！我只好送他去公交站！待他上车后，目送车子渐行渐远，我又担心他在车上是否晕车，他的口袋里是否还揣着防备晕车的方便袋……

侍到上午十二点，我估计他早已到家了，忙打了个电话问安，他在电话那头三言两语道：“早已到家，昨晚休息得好，没晕车，现在正准备午睡。”

我的心终于静下来，午饭，我和儿子吃着老爸带来的绿色的蔬菜，正宗的土鸡，香糯的玉米，甜甜的西瓜，我素不知道这西瓜，这玉米，这仔鸡还有那些危险的经历。细细咀嚼着，慢慢品味着，却分明多了几分独特的味道！

俗语说：水往下流，天下的父母哪个不是这样的？给予孩子的总是倾心之爱！在悄悄流逝的岁月中，当父母们腰背不再挺拨，当他们两鬓染霜之时，我们也已步入人生的中年。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在来去匆匆的日子里，也许我们被生活所迫，奔走于他乡，不能常回家看看，但至少我们也能时常打个电话，或者和他们微信视频，去问问他们近期的状况，去听听他们心中的乐事，去看看他们开心的笑容，去慰藉他们那颗思念牵挂的心。当一切安好，幸福便荡漾在彼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