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春游？唯“耳环”和“手镯”

无数个关于春的片断在脑海里无限地纠缠，循环播放，已经模糊不清的脸，仍然清晰的脸，中年人的春天存储着几代人的记忆，稍不留神，分不清哪些需要删除，哪些需要记忆。

仿如春天变成了幻灯片，可以随着不同主题而呈现不同的风景。

它是奶奶的普通话，它是母亲的最后嘱托，它是……

01

那是太久的场面了，模糊得已经记不起它的底色，只记得那是一个春天，奶奶已经卧病在床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居住的老屋黑乎乎的，屋外的阳光怎么也挤不进这只开了巴掌大小孔窗户的混混浊浊的老房子，父亲将5瓦的白炽灯拉亮，近在眼前，小小的我依然看不清她的脸。

她呼吸微弱，把我叫到她的床前，悉悉索索地从被窝里掏出一套银制的耳环。小小的我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就要夺门而去的时候被父亲一把又拽了回来。

只听她微弱地在说话：小孙女，这跟了一辈子的银耳环就送给你，权当是奶奶一辈子的欠意。

小小的我瞪大着眼睛：弄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听人说普通话的，对于一个说了一辈子的土话的老人要学多长时间呢？

在我接下她礼物的瞬间，她也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那一刻，我伤心地伏在她的床前哭了很久，不知道是对死的恐惧，还是对春天里失去亲人的失望。

只是那么小小的时候的心痛的感觉一直就那么久久的留在了记忆里。

出门的时候，奶奶窗前的桃花落了一地，小小的我看见成群结对的蚂蚁在充满春天气息的花瓣下四处游荡，耳边一直回荡着奶奶为我说得那一句普通话：耳环送给你。

02

“你赶快回来吧！妈妈昨天晚上走了！”电话里的小弟泣不成声。挂断电话，一个踉跄我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正在远处玩耍的儿子吓得赶快跑了过来，愣愣地站在一米处，手足无措。我用手擦干自己的眼泪，拉了拉儿子的手：别怕，外婆走了，妈妈被吓到了。

我三天前才回的上海，明明走得时候你的精神是那么好。熬过冬天，以为春天终于来了。

你疼痛的次数少了，有时候还能硬撑着说几句儿时的旧事，原本胀了大半年的肚子也消了。你还终于开口说了话：手镯好好收藏着传下去。

那一天，你的精神就如户外的春光，令人心花怒放，我的心里欣喜着：人终于还是可以战胜病魔的。

哪曾想，那竟成了我们母女之间永别的画面。母亲，你用了多少力气将我骗回了上海呢？

在1200公里的高速上疾驰，泪水象个水龙头，任儿子的小手擦了又擦。刚上小学的儿子捧着我的脸：妈妈，外婆会回来的，我们老师说过“每个死去的老人都是一个守护子女的灵魂”。

我紧紧抱住他，为自己没能帮助完成学校布置的春游任务而内疚，车窗外飘落的桃花厚厚地一层一层将坦露的泥土一点一点的盖住，死亡的悲伤终于被春天的气息和儿子的灵气散了开去。

03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春天里尽情的游玩，在春天里大声的欢笑；可是谁又能保证在春天里就没有悲伤的故事，在春天里就不能允许悲伤故事后面的情感从一代人的心里游走到另一个人的心里呢？

从此，在我的记忆里，春天的底色变成了奶奶的耳环和妈妈的手镯，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在南方，有花的地方，我总能听见“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呢喃细语。

（齐帆齐微课第25篇，共1227字，累计5036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