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的家事（1）

认识他已经第十八个年头了吧，当初，仅仅因为他愿意陪自己逛书店，指着公园的某个角落说"厕所在那边。" 莲子想，这个男人心很细，会关心人。还和她谈学日语的趣闻，她觉得他是上进的，他也会像模像样的静下心来听她讲她与前任的那种美好。她像找到了一个宝，和所有人一样，那段时间她恋爱了，患得患失的时候，她会想：有朝一日，他们俩分手的话，一准是她的不好。

他们认识刚七个月，莲子就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了，他为自己的婚礼奔前跑后，晚宴的点儿，他家里的电突然跳闸，作为新郎的他忙着找电工，找工具。她的眼睛追着他的影子跑……

婚后第二天，他带着她一起整理宴席留下来的瓶瓶罐罐，两个人弓着腰，整理了大半天，然后让收拉圾的来收，这是莲子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当晚，他妈感冒发烧了，他很霸道地让莲子端水送药，莲子看到他们家抽屉里尽是有散利痛这样的药。在莲子概念里，她的父母常备的除了感冒药就是咳嗽药，她迟疑的时候，他就冲她吼了，这让莲子很委屈。可她知道，嫁给他，这就是一份责任了，她要学着照顾他和他的家人。

那时，她边读书边工作，他会每周骑着他的五羊本田去车站接她，很奇怪，除了自行车，不怎么坐代步工具的莲子在表哥摩托后面，她忐忑的心都能让表哥感觉到了的，可坐在他的五羊上都不知道有怕吗？尽管那次送她回娘家，因为他的急转，她的脚都被车压住了，他吓得第一反应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喊疼，怕被家门口的她父母听见。她就真的当没事一样，因为真的不是伤很重吧。

她怀孕，他把苹果削成片儿给她，她上班，他不忘给她备干粮和水果。婚后第二年，他花钱为他的寡母造了两房平顶，顺带了一个卫生间，说将来可以他们用。那时候他们单位推上海老房子，只要十万拿产权，他们都没有要投资的概念，她顺利产下了女儿，似乎从此，她就不是那么让他和他母亲待见了。吆五喝六的事时常发生，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生的是女儿，她每天要骑车30多分钟去单位上班，不过她也很开心，她依旧可以像姑娘一样自由。

那一年，孩子过了周岁，他们共同努力下，买了附近某个小镇的三室二厅二卫，那个房型是时下很流行的南北通透，带飘窗的，谁见了都喜欢，只是当时还年轻的他们为了省点，买的是六楼。同样的房子，当初在黄浦江边就是近百万了。那一年，他的努力下，她也调动到就近的同级单位了。

那个夏日，他保管的新房钥匙找不到了，他一巴掌打在她左脸上，啪嗒啪嗒打在莲子的背上，不顾她的哭喊。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婚姻是如此悲哀。她想离开他，可她清晰地记得，当日母亲跟她说，你们自己谈的，好赖都是你自己找的，受委屈也不要哭着回娘家来。想找他好好谈谈，他说他死也不会离的，他错了，他说他不会再打了。

那个八一建军节的深夜，他又一次因胆囊炎急性发作，痛得在床上直打滚，急送医院，要做手术了，他妈妈就在医院的大厅里当着众人说，是莲子逼他搞装修，他急出病来了。可他妈并不知道，莲子此时也在腹痛中。一包碧生源喝下去，每天只喝些薄粥。他妈更不知道，他这次发作，仅仅是因为他管不住嘴，吃烤鸭了。此前一次，肯德基吃过了，晚上就开始疼，整宿不能睡，赤脚医生上门打针的时候，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怕疼得像个孩子。

胆石进了胆管，有些麻烦，手术是他妈托的他远房表舅协助和上海三级甲等医院的医生来做的，足足两个多小时，她还光明正大的到医院财务那里交了一千五百元的专家小费。术后住院二十多天，也有虚惊说他黄疸过重，肝脏有问题之类的，姓汤的外地医生操着不准的普通话和她讲着厉害关系。她不喜欢听那有的没得话，还跟医生理论起来了，幸而有哥的维护，医生不敢再跟她一个弱女子说啥不中听的了。从帮他洗脸擦身到扶他慢慢走路，他一有不如意，就会说些不好听的话，莲子知道，她没好好照顾过人，细节上不怎么会，他生病也会有情绪，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还是笑脸陪着他。

出院回家了，她特意买的新炖锅，到菜场买了黑鱼，回家给他炖上补身子，他当着他妈的面，说烧的啥鱼汤，太难喝了。她来气，说不好吃就倒了给野猫吃，他挑衅着说，倒了就倒了。倔强如莲子，这一次真的亲手倒了她自己为他炖的黑鱼汤，其实她吃着还不错，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