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花儿都开了

很多时候想起过去的事情,总觉得那么遥远,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当你听着一首曾经听过的歌,看见那时在纸上写下的句子,熟悉的感觉又一下子撞向了你,撞得你昏昏沉沉,欲哭无泪。

高考就像一场洪水,冲散曾经的好友,水势褪去之后,再也找不到曾经欢乐的气息。我的高中生活过得平淡无奇,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疯狂,是一个十足的乖学生,曾经因为和小蛋偷出校门去吃了一顿午饭,我就忐忑了一个下午。张爱玲曾说过:以年轻的名义,奢侈地干够这几桩桩坏事,然后在三十岁之前,及时回头,改正。而我的青春却在无声无息中溜走。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家人喜忧参半。爷爷拿着鲜红的通知书左右端详,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别去读大学了,听说读了也没有什么用,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不,我就要去读,我的未来要我自己去争取,你们放心,我不会用家里多少钱,我自己会挣钱!”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我就卷着铺盖到城里寻工作去了。做了许多年的乖孩子,那是我第一次忤逆家里人,我只知道,如果我错过那次机会我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大山里,结婚、生子,做个安分守己的农村女人。

那个夏天,我收获了特别的友谊,阿屿和我由高中时期的点头之交变成了好闺蜜。我们相约去了城里一个叫立讯的电子厂打工。刚到立讯的那天下午,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们顾不得擦掉额头的汗水,在接待室里面匆匆地填了几张表,照了相……忙完这一切后,穿着工作服的姐姐对我们说:“明天早上来上班吧,记得要去医院体检,把体检表带过来。”

之后便开始了工厂生活,一天坐在流水线上8个小时,机械重复地做着工作,没有娱乐,更没有惊喜。最惬意的时光便是下班后走过长长的街头了,一天的疲惫也被夜风吹散。将自己置身于橘黄色的柔和的灯光里,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烟火气息,街头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他们或许都有各自的故事,在时光里演绎着欢乐与悲伤。

记不得街头何时突然飘出了一首很动听的曲子,唱词是这样的:“……你年少掌心的童话,依然紧握着吗?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这条路上的你我他,有谁迷路了吗?……”我和阿屿同时为这首曲子驻足,为它动情的演唱和优美的旋律倾心,那时候,《小时代》还没有正式上映。直到后来看了那部电影才知道这是里面的一首曲子《时间煮雨》 。更理解了电影里的那句台词——在这个城市里,我们都是小小的星辰,为了小小的幸福大大地努力着。

人总是在追求一件东西的初始充满期待,得到了之后又弃之如敝履。每个醒来的清晨,睁眼望着漆黑的夜,想着前路漫漫,心底涌上一阵阵虚无。突然又想到了那个夏天,自己像一个慷慨就义的勇士,为了那一句“我要上大学”,忍受着枯燥的工厂生活,日日在流水线上驻守,每天下班后,阿屿累得腰酸背痛,我却活蹦乱跳。她诧异的问:“你不累吗?”其实我也很累,只是心底的那份信念支撑着我坚持到最后。每每思及至此,我被自己当初的勇敢冲击得想哭。

生活,其实并不像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就过了,通往未来的路总是未知的。当我在小吃街当服务员第一次被班上同学遇到时,我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爱慕虚荣,你需要这笔钱,这并不丢人,你都是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我明白在阴凉的图书馆和满大街发传单的不同,别人每天过的阳光明媚,我过的灰头土脸,那种心灵的对比让我无地自容。同学最后只说了一句:“你真的很勇敢,我很佩服你!”

班助是一个很优秀的女生,她一直告诫我们不要去做那些廉价的劳动,把有限的时间花到学习上。在班级一次讲座中,我在小吃街忙到忘了时间,匆匆赶到体育馆依旧迟到了几分钟。班助把我叫到一旁,对我说:“听说你在做兼职,做兼职可以啊,但是你要有时间观念啊,全班同学都等你一个人呢!”

那以后,我辞掉了小吃街的工作。辞工时,我对店主说:我们班今晚竞选班干部,我想去参选,以后可能没有很多时间来这边工作了……走出小吃街,我心里五味陈杂,转念又安慰自己:刚入大学的新生确实会遇到很多突发事件,我应该先适应大学的生活,工作再慢慢去找。那天的雨城依旧下着雨,我漫步在雨中,第一次有了不想打伞的念头。其实只有我心里明白,是我骨子里的自卑与倔强的骄傲在作祟。

当你有了足够坚强的内心之后,全世界都会给你让路。当初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情形历历在目:大学我要自己过,我不会用你们多少钱。之后的日子里,我依旧一面学习,一面兼职。发过传单,贴过广告,做过促销,卖过小东西,也当过服务员……习惯了,便不会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了。这世间本来就这样,有温情就有淡漠,有鼓励就有嘲讽。渐渐地,我又找回了高考后那个夏天的感觉——怀着活力与憧憬来面对每一件事。

人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在这尘世中颠簸,无所谓平凡,无所谓伟大。

我们都是小小的星辰,为了微小的幸福大大地努力着。

花儿曾开过,虽然只绚烂了那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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