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集:蜀客春城闻蜀鸟,思归声引未归心
菩萨蛮 李白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第25集,宣德王被赐死,小枫在惊诧之余,又天真地以为,太子已死,那她这个豊朝未来的太子妃,也便没有继续在豊朝存续下去的必要了。心惊胆战又自觉劫后余生的小枫,给阿爹写了一封信,想要回西州去,却被皇后娘娘的一番话彻底惊醒。小枫开始悲叹,原来,她就是那件狐狸坎肩,被送过来,又送过去;原来,她的婚姻,她的人生,向来不得自主。
小枫悲叹,是因为她不知道她爱慕的李承鄞,亦深深地、无悔地爱恋着她。可是李承鄞却不同,他早就认清了小枫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但是鉴于李酽与宣德王双双丧命于政敌之手的前车之覆,他无论如何,都须携着不明世事的挚爱,做得后事之师。虽然,这直接导致他要藏匿他对小枫的情意,他不得不在登上太子位之前,暂时与小枫划清界限。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曾献推开了太极殿的宫门,入内禀报道,“陛下,叛军已全军覆没,太子已被押入大理寺,等候发落!”
只是,听到这样胜利的消息,看重权力胜于一切的皇帝,他的心情竟然和李承鄞一样,没有任何直观的欣喜之感,徒留悲怆、叹惋。
是啊!权力本身的残酷,让人不得不割舍掉人天性中良善的一面,就连亲生父子,都会反目成仇。但这不代表,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在亲手把宣德王扳倒以后,心中没有一丝不忍。
皇帝叹道,“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在一旁或明或暗的孤灯烛火的映照下,皇帝缓缓地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皇帝念的这4句诗,就是白居易《燕诗示刘叟》原诗中的意思了。皇帝是在悲叹,他那样偏心、力保的宣德王,还是与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只是一位老父亲而已,面对着举翅而去的宣德王,他声嘶力竭的呼唤,宣德王始终也不肯回头。
皇帝缓缓地步下了他的皇位,慢慢地走远了。这当然是一个象征性的镜头,摄影导演暗示,皇帝终于不再是皇帝,他成为了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
后来,李承鄞也有一个缓缓步下太子正位的镜头,就是在他下令裴照,准备诱杀顾剑之前。编剧暗示,那时候的李承鄞,根本不是太子,而是一个因备受挚爱冷落而嫉妒得发狂的男人。所以,裴照想要劝解太子,还没开始说话,李承鄞就打断了他,“如果你要说什么,就别说了!”
镜头再次转至大理寺,不同的是,今次锒铛入狱的,不是蒙冤受屈的李承鄞,而是之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宣德王。
此时的宣德王,比当初的李承鄞还要潦倒。他满脸是血,披头散发,手上还铐上了铁链。
宣德王听到门外看守他的狱卒行礼、离开的声音,轻轻地闭了闭眼,他知道,皇帝终于来了。
皇帝屏退了众人,想要与自己的儿子做一番私下的谈话。宣德王也很快睁开了眼睛,他也想要直面皇帝,痛诉皇帝对自己的不公,与皇帝做一个了结。
此处出现细节,皇帝并未穿金线描龙的御制常服,他打扮得非常随意,代表着此时面对宣德王的皇帝,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皇帝隔着玄铁制成的牢狱,瞧了瞧里面不肯看自己一眼的宣德王。皇帝冷声道,“都敢举兵造反了,你还有谁不敢杀?!”
皇帝的这句话,实际上是在逼问宣德王,你杀了先太子,我都没有追究,没想到,你连君父都敢杀,当真是胆大妄为!
宣德王听了皇帝骂他狂悖的话,冷笑道,“我要是坐到了您的位子上,爱杀谁就杀谁,我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宣德王出身皇家,最知道权力可以给人带来的什么。宣德王说,您叱骂我胆大妄为,那凭什么您就人人都杀得?还不是您是皇帝?!
因为您是皇帝,所以您所做的一切,都是英明无比的;谁被您杀了,还得谢主隆恩;您屠戮众生,满手鲜血,还可以曲解为我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凭什么?不就凭您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我杀了您,坐上了皇帝位,不就自然而然地拥有了您曾经拥有的一切了吗?成王败寇罢了,您以为您就真那么对,我就真那么错啊?!
编剧笔力精深,她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披露权力的真面目。之前,她在皇帝亲手掐死婵儿的时候,就披露过一次;现在,又靠着宣德王的嘴,再次揭露了一次。
皇帝又怒斥宣德王道,“执迷不悟!”
宣德王冷笑道,“您不就是这样坐上皇帝位的吗?您应该明白,这帝王之家,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
皇帝怒斥宣德王,当然不是仅仅怒斥他杀先太子、他想要刺杀自己是错的;更是想要告诉宣德王,你想得到最高权力的方式是错的!你为什么不肯等等呢?我已经封你做了太子,我能有多少年可活?将来我死了,这最高权力,还不都是你的?!
宣德王听到皇帝怒斥他想要争夺最高权力的方式不对,又开始直接揭露起他父皇的黑历史来。宣德王直言说,您有什么资格咒骂我谋朝篡位?您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杀兄屠弟?当年您不就是这么坐上皇位的吗?您是怎么对待您的父亲、兄弟的呢?昔日种种,殷鉴未远,我不过是重复您当年走过的路罢了!
皇帝道,“你身为太子,挪用万佛寺佛像的铸铜,暗铸私钱,扰乱国政,如今天下信徒正等着朕给他们交代!你以为你只有手足相残一条罪名吗?!”
皇帝听到宣德王指摘他的黑历史,就有点恼羞成怒了。于是,他开始把他一直以来都试图压制的假铜钱案发作出来。皇帝说,你可是太子,却挪用万佛寺佛像的铸铜,暗铸私钱,这是扰乱豊朝的金融秩序、伤及豊朝根本的乱政!豊朝平民笃信佛教,你这样的举动,还惹怒天下信徒,丧尽天下人心。我也做过太子,难道我当年就曾像你这样败坏豊朝根基吗?!
皇帝的这番话,也暗示了皇帝必然不会放过宣德王的图谋了。如果皇帝想要放过宣德王,只把宣德王幽闭了事,他应该会揭过这早已揭过的假铜钱案才是。毕竟,这个案子发作出来,其实对朝廷的形象十分不利。但是,皇帝为了坐稳他的皇位,不惜彻底败坏宣德王的形象,毁弃宣德王的民意支持,这又代表了皇帝仍然是那个时时处处都在试图掌控最高权力的权力至上者。
宣德王听到他的父皇指责他犯下的别的罪孽,也丝毫没有悔改之心,他又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懒懒地说道,“我要是没有这么多的罪名,也不用起兵造反了。”
宣德王这个人,如同故事结尾处的李承鄞,已经为了权力彻底癫狂了。他竟然信奉这样一个悖论——就是因为我有这么多罪名,我才起兵谋反;就是因为我没有成功,我才有了这么多罪名。
宣德王开始发泄他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中冤屈,之前李酽死在他面前以后,他就想要冲进太极殿,直面父皇控诉父皇来着,现在,他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宣德王直指如同是他仇敌的父皇,控诉他的父皇对他的不公,“但这一切都是您造成的!是您!”说着,恨恨的宣德王一把抓住了他面前的铁栅栏,“是您偏心,非要立大哥那个废物当太子,又逼得我去斗,现在却指责我手足相残!就算立了我当太子,你还放纵老五查我!让我的太子妃,跟他一起去查案!”宣德王发怒道,“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承认过我!”
1.宣德王给自己刺杀先太子找的理由是,大哥明明是个废物,不配当太子,你却非要立他。这不是逼我去和他争斗吗?我只有杀了他,才能当上太子,现在倒成了我手足相残的罪名了?!
皇帝听到宣德王痛诉他之所以手足相残,都是皇帝您逼出来的时候,仍然目光凛冽地瞧着宣德王。这代表着皇帝仍然不觉得他对几个儿子的教育方式是错的。哪怕时间倒流,皇帝还是想要让几个儿子互相争斗,弱肉强食。
不过,编剧在这里的讽刺意味是很浓的,因为皇帝从始至终不觉得他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也便意味着,当李承鄞成为了那个学得最出色的儿子的时候,他能斗倒所有兄弟,也便能斗倒他的父皇了。皇帝最后风瘫了,这是由他一早种下的因所结出的果。
2.宣德王从始至终没有看出,他的父皇让小枫参与铜钱案,是为了更好地掌握真相,拿捏李承鄞,好成全宣德王的太子位。宣德王只是从小枫表面上说的话(“小枫不懂朝堂之事,又和任何人没有仇怨,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求一个真相罢了”)出发,推断出了他的父皇竟然让他的太子妃与翊王沾染在一起,九公主是豊朝未来的太子妃,只会嫁给太子的,那你给九公主和翊王机会,叫他们培养出感情,不是不承认我的太子位是什么?!
这让皇帝怎么为自己辩解呢?难道他会告诉宣德王,其实我只是利用九公主探知事实真相好放过你罢了,后来,我不是任由你毒死九公主,发泄你心中的怒气了吗?
皇帝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因为宣德王已经败了,他不会为了一个败了的宣德王说出这样的话,万一落入他人耳中,威胁他朝局的稳定。
皇帝含泪道,“朕其实一早就知道,承稷的死跟你有关,朕照样立你当太子!你说朕偏心?是!朕是偏心!朕这是偏你的心!”
皇帝只抓住他最对得起宣德王的一点来说,就是在李酽押解假巴吐尔进京的时候,他就知道,先太子其实是你杀的了。我不是还立了你当太子了吗?我还不够偏心你?
但是,皇帝也没说得那么透,他还是没有明白地告诉宣德王,他任由你构陷李承鄞,非要把他逐出京城来保住你的太子位的谋划。这与皇帝不肯与任何人推心置腹有关,更与皇帝不肯为了一个已经败了的宣德王影响他前朝的稳定有关。
皇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的。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偏心偏得这么明显,李承鄞、高相看得清清楚楚就罢了,就连皇后都看出来了,我最偏心的宣德王竟然看不出来!皇帝是有点自嘲的,阿斗就是阿斗,我尽心尽力地扶持你这么久,故作聪明的你竟然看不清事实真相,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皇帝?我真是枉费心机了!
皇帝叹道,“翊王也是朕的儿子,你还想让朕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本剧贯穿始终的人间惨剧。就光这一集中,皇帝、忠王、太皇太后就一一尝到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啮心之痛,将来,还有高相和柴牧。
皇帝对可能会撼动他帝位的李承鄞,还是讲究几分父爱的。之前就分析过了,他任由宣德王毒死了曾经被他利用、还十分无辜的小枫,却还是留住了李承鄞一条性命,只想把他逐出上京,剥夺他即位的资格而已。在皇帝的设想里,他只想让李承鄞在江南(黔州就在现在的湖南、湖北一带)做一个安乐王爷,富贵一生罢了。
皇帝对李承鄞,究竟是什么态度呢?我觉得,皇帝最偏爱的,是先太子李承稷。因为,他在李承稷很小的时候,就立他做太子了,还每每亲为扶掖,亲自教育。只不过,李承稷本性淳善,他不符合皇帝对一个太子的要求,所以皇帝逼迫李承稷去了西境,去求娶九公主,又让文武全才、从小与李承稷要好的李承鄞跟他一起去西境协助他,帮助他建立功业而还。
后来,李承稷被宣德王杀死了。皇帝囿于朝局,没有发作。但是这不代表,在剩下的儿子中,他最偏爱宣德王。事实上是,皇帝除了他从小就偏爱的李承稷,最最偏爱的,就是李承鄞了。这一点,越到故事后面,就越清楚,只不过,李承鄞却误会了他的父皇,对他没有一分父爱,最后逼得他的父皇风瘫而已。
皇帝偏爱李承鄞,是有很多细节可以佐证的。除了之前他对被他贬出京城的李承鄞未来的构想,还有就是,他让无子的皇后亲自抚育李承鄞,让李承鄞得了嫡子这个身份;皇后一直有高相支持,但是当初皇帝灭顾家满门的时候,高相的势力并没有今天这么大,皇帝叫李承鄞以皇后为母,得高相的助力,绝对是在为李承鄞的未来打算的。李承鄞的伴读是裴照,裴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虽然电视剧的第三世被删减严重,裴家的戏份被删得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最能体现皇帝偏爱李承鄞的,就是皇帝明明知道,鸣玉坊刺客案是李承鄞设计的,而且,皇帝怀疑那一剑有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也没打算追究李承鄞,只是轻轻点了点他罢了。皇帝可曾放过任何一个想要刺杀他的儿子、臣子?是皇帝先放过了李承鄞,才给了李承鄞利用明月逼得皇帝风瘫的机会。这些,到了后面,我再细细地说。
宣德王一听到直接扳倒他的、最大的政敌,就更怒气冲天了,“你以为老五就是好东西吗?他心里的龌龊事不会比我少!他背后还是你最厌恶的高家!难道你对他一点怀疑都没有?!如今我败了,但你真要把太子位给他,你就等着看!以后这天下,到底是姓李还是姓高!”
1.因为宣德王直接败在了李承鄞手里,所以,他绝不肯叫李承鄞捡这个便宜太子去当。他直接向他的父皇点明,李承鄞背后是高家,你让他做太子,就是在断送我们李家的江山!(我看到这里,真是忍不住笑了,谁管你这江山是姓李还是姓高?反正对我这个平民而言,若无现代治理制度,江山属于谁,都是平民的灾难。我为什么要为你一个公器私用的朝廷背书?!)
2.编剧借宣德王的口,暗示了李承鄞的未来。越来越认清皇帝、权力真面目的李承鄞,的确是心里的龌龊事一点儿都不比宣德王少。到了故事的结尾,他可不就便成了撼动豊朝国本的宣德王,非要在承天门放火。
在听到宣德王说“难道你对他一点怀疑都没有”的时候,皇帝立刻转开了目光。编剧暗示,其实皇帝真的是很怀疑李承鄞,很忌惮李承鄞。
从太皇太后后面劝小枫的话里可以知道,他们豊朝的江山,起源于谋朝篡位。所以,皇帝非常忌讳,有权臣把持朝局,断送他们李家的江山。故而,在皇帝把李承鄞拱上太子位之前,特意用加了草药的茶来试探李承鄞对高家的态度。
皇帝当然不会和已经失败了的宣德王解释他未来对朝局的设想,他只是说,“你若不是这番偏执,这个皇位,这个天下,迟早都是你的!你是朕,最想立的,儿子!”
从表面上来看,皇帝终于承认了他对宣德王的父爱,他对宣德王的期许,但是事实上却是,皇帝并不把宣德王当作他最偏爱的儿子,因为他给宣德王加上的定语是“最想立”,而不是“最看重”、“最偏爱”。这也就是说,我与你只是利益共同体,不代表我对你有最深的父爱。所以,皇帝是目光凛冽地说完了这番话,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皇帝的心里,他对宣德王所有的父爱,所有的期许,都建立在他不能触及我的皇位这一底线之上。你伤害了我的利益,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其实,这时候的皇帝,就想好了赐死宣德王的事了。(与皇帝不肯让宣德王触及他的皇位为底线相对的,是皇帝对李承鄞的偏爱。)
但是宣德王却不会这么想,他还以为,他终于认清了他的父皇对自己的父爱,所以很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想要杀父弑君,谋朝篡位。所以,他喊了头也不回地走了的皇帝一声“父皇”, 又露出了懊悔的表情。
从宣德王与皇帝的这一整番谈话来看,刚开始,宣德王还是尊称皇帝为“您”的,可是到了后来他痛诉皇帝偏心的时候,称呼改为“你”,到了最后,宣德王又喊了皇帝一声“父皇”,代表着宣德王又把皇帝当父亲了。所以,宣德王对皇帝的态度应该是,尊敬—轻蔑—懊悔。
可是从皇帝的角度来看,皇帝刚开始没有穿御制常服,暗示了进门时的皇帝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可是皇帝在听到宣德王戳破他当年杀父弑君、谋朝篡位的疮疤后,开始自称“朕”,暗示了皇帝开始蜕变为权力至上者。尤其是到了最后,他是一脸冷冽、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大理寺,暗示了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帝王,一个要赐死自己儿子的帝王,所以,皇帝对宣德王的态度应该是,痛心—冷峻—决裂。
编剧非常擅长用歧路与巧合来设计情节,激化矛盾。之前,编剧让小枫一心一意地在丹蚩等着带白眼狼王来娶她的李承鄞,而李承鄞却跑去了朔博合纵连横,最后屠灭丹蚩;后来,当李承鄞唯一的愿望,只剩小枫愿意在东宫等他的时候,小枫却偏偏消失了,偏偏不肯与他在一起了。同样的,在这里,宣德王与皇帝之间的这场针锋相对的对话,实则背后的感情,也是相去万里的——你想靠近时我偏偏后退,你想表达亲近时我偏偏冷漠相对。
此外,就是编剧惯于用留白来掩盖矛盾,深化主题。这里就再次出现隐藏情节。心里认定父皇对他很有父爱、很有期许的宣德王,并因此觉得对不起父皇的宣德王,在见到他的父皇还是要赐他一杯鸩酒的时候,心里作何感想?在我眼中,只怕是宣德王在临死之前,又经历一番价值观的倾覆,原来他的父皇这么狠,他根本就没打算放我一条生路。宣德王只怕是在极度恐惧、崩溃,又倍感背叛中,饮下那杯毒酒的。
而且,宣德王死后,最先平复好心情的,竟然是这个一直在宣德王面前,言之凿凿地自诩他对宣德王很有父爱的皇帝。太皇太后为了宣德王大病了一场,李承鄞很是痛心,小枫很是后怕,高相还在那里感叹皇帝为什么宁可放过忠王,也不给自己的儿子留一条活路。
所以说,后来的李承鄞变成了像他父皇那样冷血无情的人,编剧便绝不会允许小枫生下李承鄞的子嗣,非要叫李承鄞由对小枫的满腔情意生发出的、对小枫生下的孩子的满腔父爱,化为乌有不可,这就是李承鄞的报应。
忠王来到寿仁宫,跪地求恳太皇太后发慈悲,救一救他们忠王一族。忠王道,“李酽乃是罪臣独子,罪臣教子无方,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编剧在这里暗示了太皇太后之所以愿意张口,帮忠王去皇帝那里说情的最重要原因:除了忠王一族毫不知情这个可能不算是理由的理由外,就是太皇太后不想和忠王一样,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她是想用皇帝放过忠王一家做铺垫,希望皇帝能放李承邺一条生路的。
承仪殿中,大理寺卿汪束对皇帝进言道,“臣启陛下,先太子遇刺案、万佛寺铜像案及西州九公主中毒案,已由大理寺审毕结案,始作俑者均为太子殿下与李酽。微臣带了来结案章程,请圣上裁决!”说着,汪束就奉上了他早已整理好的奏状,曹芨也及时呈给了皇帝。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汪束是皇帝的人。当初,皇帝想要把李承鄞赶出上京的时候,就是和汪束在太极殿做了一出戏,走了一趟形式。现如今,汪束都已经把宣德王和李酽犯下的所有罪行一一纰漏出来,本来就代表着,皇帝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宣德王。他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扳倒他的政治对手。
此处出现了细节,就是高相终于再一次坐到了地位最尊的皇帝的右手边,和当初李承稷被赶往西境、高相刚刚出场时是一样的。这代表着,皇帝试图用宣德王与忠王一党,打压高相的图谋,彻底流产。忠王沦为阶下囚,宣德王也生死不明。
这也就是说,之前李承鄞扳倒宣德王的种种设计,都是有高相直接参与的。他与李承鄞配合得宜,才为自己争回了皇帝面前第一朝臣的地位。
就在皇帝一脸凝重,表示自己有些不忍的时候,一旁的奚清卓站出来为宣德王说情道,“陛下,太子犯下大错,李酽恐有教唆之嫌。李酽已死,忠王一族亦当伏法。但念太子曾于国有功,望陛下从轻发落!”
奚清卓算是本剧中比较正直良善的耿介之臣,后来,在李承鄞与小枫的婚礼上,带领众臣跪拜朝贺的是他;被李承鄞利用,掀出举子案以激怒陛下、彻底扳倒高相的也是他。
奚清卓是那种熟知朝廷法度又想要严苛执行朝廷法度的儒生,他说,太子之所以敢造反,李酽只怕逃不过教唆的嫌疑(其实李酽还真没教唆太子,他还打算帮太子顶罪来着),李酽已死,真相无从考证,但李酽敢跟着太子造反,忠王也该受株连,被抄灭九族。
同时,奚清卓也为太子说情了。在奚清卓眼中,太子毕竟是太子,天潢贵胄,本就应该法外留情;更何况,太子还曾出征西域,指挥中原大军屠灭丹蚩,于国有功。奚清卓希望陛下看在这两点上,从轻发落于他,好歹留太子一条性命。
此处出现细节,就是奚清卓站出来的时候,大理寺卿汪束一脸戒备地看了皇帝一眼。汪束是皇帝的人,他不像奚清卓,对皇帝的心思把握得比较准确,虽然他并不会真的说什么。
编剧用汪束的这一脸戒备的一眼,暗示观众,高坐于上的皇帝虽然一脸的凝重,好像于心不忍,但是这不过是他在故作姿态,他早就想好要赐死宣德王了。
在皇帝还没说什么的时候,小黄门禀报道,“太皇太后驾到!”话音未落,太皇太后就带着忠王,慢慢走到了承仪殿中来了。
皇帝一脸警惕地瞧了太皇太后一眼,暗示皇帝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什么来的。太皇太后想要留宣德王一条性命,他又不肯,所以,他才这样戒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毕竟是太皇太后,皇帝和高相赶忙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给太皇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太皇太后身后的忠王,被上了枷锁,也赶忙跪下了。
此处出现细节,只有奴仆才会跪倒在太皇太后面前,皇帝、高相,还有一种大臣,只是给太皇太后行了作揖礼而已。忠王之所以跪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罪名滔天,他必须下跪,表明态度,才能换得一个转圜。
太皇太后说了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她说,“都起来吧,个个都低着头,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太皇太后虽然不理朝务,但是政治手腕还是很强的。很多时候,她会说一些有暗示意义的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太皇太后表面上说,你们都低着头,看不出谁是谁,实在是让她不自在;实际上却是在告诫皇帝,你应该认清谁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不要做出一些违背血缘伦理的事来。
皇帝和高相当然听懂了,他们都一脸的悻悻,但是他们的心思是不同的。
皇帝是不想放过宣德王,而高相,心里是觉得,皇帝应该会留宣德王一条生路的,他只是不想放过忠王。
皇帝先发制人,问道,“皇祖母,有事通传便是,为什么要亲自来呢?”
皇帝对太皇太后避无可避,只能先假装孝道,假装大方。他对太皇太后说,您有话吩咐,只要通传一声,我就会去寿仁宫拜见您了,何必和亲自到承仪殿来一趟呢?
太皇太后一脸悲切道,“陛下,老身这一来是为了讨一个人情。”
皇帝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皇祖母,您这是要为难朕哪!”
皇帝当然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皇太后的这个关口,他只怕不好过。所以,他开始自称“朕”,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态度,非要说他很为难。这实际上是在和太皇太后谈判,希望用先给太皇太后的母族一点甜头的办法,为自己处死李承邺找一个正当性。
在皇帝与太皇太后博弈的时候,忠王一脸的恐惧——忠王当然会很恐惧,他自己怕死,他也不想让自己的九族受株连。
太皇太后道,“你……且听我说完,再看看为难不为难。”
皇帝移开了目光,“请说。”
太皇太后道,“请陛下夺忠王世袭之恩,抄查家产,忠王的四族三代以内,从今往后不可以进朝为官。”
太皇太后知道,李酽所犯的罪过,实在是太大,忠王一族只是皇族近亲,又不是皇室成员,想要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太皇太后也深知权力本身的残酷,她这样的建议,实际上也是想要彻底地保全自己的母族,她还是在为自己的母族做打算的。
根据后面的情节证明,太皇太后的确是看透一切的聪明人。忠王在政治斗争都败了,又如何呢?他们一家,除了死在篡位现场的李酽,是一条性命都没丢。而此时占了上风的高相一家,却在失败后全数身死。
皇帝移开了目光,暗示皇帝害怕太皇太后说出李承邺的事来。
忠王听到太皇太后这样的话,彻底惊呆了。他是恋栈权位的人,叫他忠王一家失去官禄,他当然很心痛。但是,作为阶下囚,他也说不得什么。
高相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大半。但是他也什么也没说。毕竟,那是太皇太后,这样的建议,也彻底扳倒了他的政敌。留忠王一族老小的性命,又有什么妨碍呢?
后来,李承鄞构陷高震杀人,高相也是这样,主动要求抄查家产。高相是看重亲情胜于一切的人,才不把钱财放在眼里。他只有先把事情做绝,皇帝反而放高震一条生路。
大理寺卿汪束又一脸戒备地偷瞧了皇帝一眼,编剧借此暗示,皇帝本来是不想放过忠王的。
但是皇帝更不想放过的,是宣德王。于是皇帝道,“既然皇祖母开口了,朕肯定会给皇祖母一个人情。”
有了放过忠王一族做铺垫,太皇太后又眼含热泪,追问道,“那李承邺呢?”
皇帝立刻打断了她,“皇祖母!”
太皇太后一脸地不可置信,她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回头就走了,登上了承仪殿的高台,表明自己的高高在上、不可忤逆的皇帝地位。
皇帝有了我已经为难地放过了太皇太后母族做借口,便有把他对宣德王的判决彻底发作出来的底气了。
皇帝宣布道,“李承邺深夜带兵攻入乾清门,欲弑父篡位。又有刺杀先太子、私吞铸佛用铜和毒害西州九公主嫁祸于翊王三案。我豊朝绝对容不下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太子!念在吾儿,留个全尸,赐一杯鸩酒,葬于宗祠之外!”
1.皇帝首先宣布了李承邺最罪大恶极的一项罪名,就是他想杀父弑君。这条罪名也是皇帝绝不肯放过李承邺的根本缘由,他不能让其他的儿子以为,你是我的儿子,我就会放过想要谋朝篡位的你。所以,后来的李承鄞在谋朝篡位的时候,是先给自己和小枫找好退路的,他始终没让自己和小枫走到宣德王和李酽的那一步。
2.皇帝先前令大理寺卿汪束审毕的刺杀先太子、私吞铸佛用铜与毒害西州九公主嫁祸于翊王三案,就是为了给自己赐死李承邺找借口,叫他罪上加罪。
3.皇帝看在李承邺是他儿子的份儿上,只是给他留个全尸,这和后来李承鄞给高相的死法一样(李承鄞是给高相送了一盘掺了剧毒的核桃酥)。同时,皇帝特意强调,在安葬李承邺时,要把他葬于宗祠之外,这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认李承邺这个儿子,这也是为了给后面的太子做一个警示。
皇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眼睛里有水光,但是他还是咬牙切齿、一丝不漏地说完了这番话,暗示皇帝已经彻底做了选择,他要在权力与亲情之间,选择权力。
而太皇太后在听到皇帝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样的话,是一脸地不可置信,她的眼泪慢慢地涌了出来,嘴也一直在抖,暗示太皇太后虽然提前想到了皇帝可能会处死李承邺,但还是怀有一丝希望的。
太皇太后知道,哪怕她再说情,也救不了李承邺了,她没有权力,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也是她一生都在亲眼目睹的残酷的事,她只能垂泪低下了头,为了自己的孙儿哭泣。
后来,李承鄞逼得皇帝风瘫,太皇太后本来是想去看看皇帝的,但是她还是没去。因为她向来知道,宫中一整套的权力运行的法则,他的丈夫、儿子、孙子接二连三地倒下,你方唱罢我登场,此时,只是轮到了自己的重孙李承鄞而已。
摄影导演又给了太极殿一个全景镜头,暗示所谓的皇家,不过是冷血残酷的“天潢贵胄”聚居的地方而已,在这里生活的人,彻骨地寒冷。我唯一可惜的是,小枫竟然不得不生活在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