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无戒学堂日更第十四天

一念之间

张强站在自家阳台上 ,朝下看了看。楼下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他想,如果他现在跳 下 去,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到吧。然后有人报警,之后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然后他就会上当地的头条。他的老婆孩子会看到,他的家人会看到,朋友会看到,很多人都会看到。然后,就是他的丧事,唏嘘热闹一阵子过后,大家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他家住二十楼,如果跳下去绝对会摔 得血肉模糊,死得透透的。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来到阳台的边缘,手扶着阳台边缘,迈上了一条腿。只要再来一步,登上阳台边缘向下一跃,像一只鸟一样,然后就彻底地解脱了。

但是楼下人来人往的,那么热闹,万一他掉下去砸到人,砸到无辜的路人,那他可真是罪该万死。他想,还是别跳楼了,临死还拉上别人,有点太缺德了,要死就自己干干净净的死吧。

他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在杂物箱中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一根绳子。他怀着悲愤的心情拴好了绳子。用力扯了扯,挺结实的。然后他学着电视剧里那些个上 吊的样子。把脖子伸进拴好的绳 套里……

他身子坠下阳台,放开双手,脚下乱蹬,一下子就悬挂在了自家的阳台外边。他感到一阵窒息,脖子火辣辣的难受,这就是死 亡的滋味儿吗?……

他喘不上气来了,脸憋得通红。他的脑袋开始眩晕,他想,他大概快要死了吧……突然绳子“啪”的一声断掉了!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他的身子往下坠,斜斜地掉进到了楼下邻居家的阳台上……

这下子把他摔得不轻,他躺在十九楼的阳台上,半天才缓醒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觉出来浑身疼痛。他无奈的笑了笑,胡乱地拿掉了脖子上的半截绳套,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好蓝啊,偶尔飘过一朵白云,天原来这么美。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好好看过天空了……

好半天,他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自 杀了。去年因为疫情的关系,他们公司精简,虽然他已经做到了中层,但是他们整个部门都被砍掉了,所以他失业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房贷车贷,他不得不重新披挂上阵,投入了找工作的大军。

年龄已经没有优势了,好在经验丰富,但称心的工作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从最开始的挑拣到最后的将就,房贷车贷在等着,由不得他任性。工作不如意,心情也不好,家庭的琐事引发了无数场的战争。妻子的工作也不顺心,他们的经济一下子拮据起来。孩子上中学了,兴趣班,补课费,花费越来越多。

那天他跟他的现任领导因为工作的事情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他冲动地辞了职。回到了家又被妻子数落,从鸡毛蒜皮到房贷车贷,从双方老人,到孩子教育……两个人争吵越来越激烈。妻子一怒之下说了声离婚,就冲出了家门。孩子看家里吵架也没人做饭,就去了爷爷奶奶家。

他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人到中年选择的面越来越小了。他不得不重新出去找工作。可是连着一个来月处处碰壁。虽然妻子已经回家,但是却整天冷言冷语。孩子大概是进入了叛逆期,顶嘴不听话,他觉得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在他找工作又一次碰壁之后,他灰溜溜的回了家。妻子去上班了,孩子去上学了,他一个人坐在房子里什么都不想,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好几个小时,午饭都忘了吃。已经是下午了,他想到妻子傍晚下班回来的冷眼和孩子不耐烦的神情,想起生活的种种不如意……

在一时冲动之下,他选择了死亡。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面对了,他只想逃避。所以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但他毕竟是个善良的人,他恐怕自己从二十楼跳下去,伤到无辜的路人,所以选择了上吊自杀。

也许是一念之仁,让他命不该绝吧,他的绳子断了,他居然落到了楼下的邻居家里。他想起年迈的父母,想起曾经那么温柔体贴的妻子,想起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一切他真的能割舍得下吗?如果他一时冲动失去了生命,他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伤痛,他真的太自私了……

他擦了擦眼泪,望着天,天那么蓝,有柔和的风吹过来,已经是春天了呢!大不了从头再来,从最底层做起,他暗暗地给自己鼓劲儿,他突然想开了,不想死了……“哎,你,你怎么回事?”“啊,你,你谁呀?怎么进来的?”“你不是楼上的那个,老张?”

杂乱的问话声突然响起,他如梦初醒,原来是邻居夫妇下班回家来了。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抱歉的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是从楼上掉下来的。又不好随意从你家出去,所以等到现在……”。邻居夫妇看见了地上断掉的半截绳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这些天,邻居夫妇也隐隐听到了他们家的争吵声。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男的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在我这吃饭吧,正好买了鱼,咱们俩喝两杯,平常工作忙也没空。”

“不了,我,我还是回家了,我妻子快下班了,孩子也快放学了,我回去给她们做饭。谢谢你们,打扰了。”他摆了摆手,谢过邻居,捡起绳子,回到了自己家,略微收拾了一下,开始做饭……

其实很多时候,成年人的崩溃都是无声无息的,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山大。可是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之间,天壤之别……

炉灶上,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张强伸手关了煤气。打开手机,想看看招聘信息,他翻看半天,圈定两个岗位,决定明天再去试试……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妻子和儿子一起走了进了。“爸爸生日快乐!”儿子欢叫了一声。张强一愣,他早就忘了今天是他生日了。妻子放下手里的蛋糕和菜,轻声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张强笑了,搓了搓手,抬头逼回了眼里的热泪,笑着说道:“生日快乐,洗手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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