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既接,所听见的就只有呼啸而来的风声和尖锐的金属碰撞声。
避尘。随便。大道。清水。本是一脉相承的剑柄此刻却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魏无羡”和“蓝忘机”很清楚自己的眼前人非彼时人,下手没有半分手软。
大道。清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饰。两把剑一把气势如虹,一把温婉含蓄。
清水剑还在,它的主人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鹭儿……你……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东西了……”“江鸿”不敢相信,甚至觉得很恐惧——她的身体上甚至还有湿润的泥土和恶心的史臭味——就在几月前,他亲眼看着她合上自己的眼睛,身体慢慢地冰冷下去——就在几个月前,他亲眼看着她葬在金丝楠木棺木,那只有金家夫人才能用的棺材里。
“江鸿,鹭姐姐还想听你唱一遍‘采莲’呢~”“蓝晏”显得心情大好,坐在树干上挥了挥手,呼喊道,“对不对啊!鹭姐姐?”
“江鹭”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尽管那双眼睛曾经也是发亮过,也是嗔怒过,也是倔强过,也是温柔过,但现在,已经浑浊如死鱼眼睛,如同彻底枯死的老树,再无法发芽。
“江鸿”浑身一颤,眉毛已经拧成了一条麻绳,睫毛如同屋檐下的雨滴,不停地颤抖,又含了满天的雨气。
“江鹭”手中却没有半分留情,每一剑,每一刺,都是要置眼前人于死地。
“蓝忘机”,“魏无羡”那边,已经死去的“蓝启仁”和“江澄”再一次化为一抔黄土,归于大地。
“蓝晏”拍拍手,叫好道:“厉害厉害!爹爹们真是老当益壮啊!”
“那我再来个小小的奖励吧~”“蓝晏”挥了挥手,眼睛开始变得血红。
“魏无羡”当机立断,立马召唤出一团黑火,如猛虎般朝“蓝晏”扑去。
“蓝晏”冷笑一声,食指一指,唤出一条血水游龙,将那团火缠绕在一起。
两股魔道碰撞,天地间立马响起阴兵过道似的鬼哭狼嚎。
“含光君和魏前辈有危险,”“蓝思追”凝重地对“蓝景仪”说,“我要上山去。”
“蓝景仪”很是担心地说:“我们就算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蓝思追”摇摇头,已经冲了出去。
“诶……你!”“蓝景仪”来不及阻止,只好追了上去。
“你的魔道越发比上次精湛了。”“魏无羡”说。
“你也不赖,还是和以前一样。”“蓝晏”赞叹道。
此时,“蓝忘机”拿着避尘剑,向“江鹭”刺去。
“蓝晏”看着避尘的寒芒直逼向“江鹭”的颈后,头脑发热,眼珠收缩,下意识地收回魔道——“江鹭”立马化回了一团烟雾,避开了“蓝忘机”的致命一击。
“看来她对你很好吧……”“魏无羡”一边维持魔道,一边轻轻地说,“你也会舍不得她受伤吗?”
江家的姑娘们都喜欢穿一身藕色襦裙。她也不例外。
“蓝晏”眼神露出一丝的迷惘——就像新生的雏鸟。
尽管认识不到两年,但这个温柔善良又勇敢坚强的姑娘,的确如同初春的阳光,一点一滴地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云深不知处下的关心和温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记忆如同隔了一层纱般的朦胧不清,如悬了万丈悬崖一样遥不可及。
“以前也有个人对我很好。”“魏无羡”敛了敛眸,“不过……”
“蓝晏”微微侧过头——就像小时候期待魏无羡讲故事时一样。
“蓝忘机”再没有管蹲在地上的“江鸿”,将背上的忘机琴取下,十指齐飞,琴声如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蓝晏”眼神逐渐凶狠起来,左手维持魔道,一声低哼,一把小琴凭空出现,右手反抱着它,纤细的手指快速地拨动。
飞天琴,世间唯一一把可以反抱弹奏的古琴。
两股琴声碰撞,惊起了满地的尘埃。
火焰不断地想要吞没水龙,却一直被水龙压制。
姑苏清音和魔道邪曲不相上下,铮铮然可以惊天动地,在无形的殊死搏斗中,不断地拨弦,转音。
全部的内力都已经调用起来,“蓝忘机”和“魏无羡”已经显出很吃力的样子——额间沁出细细的汗水。而“蓝晏”居然还轻松自如,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一道紫色的雷电朝“蓝晏”的天灵盖劈来。
“蓝晏”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地抗了下来。
又痛又麻的感觉传遍了“蓝晏”的全身,感觉每存静脉都顿时塞满了。“蓝晏”闷哼了一声——紫电能击碎魂魄的威力可不是盖的。
“可以嘛……”“蓝晏”长眉微挑,半是打趣半是讽刺道,“这么快就从失去妹妹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我记得那时你还趴在我肩上哭呢~”
又是一道紫电劈下。
“嗯哼……”“蓝晏”咬了咬牙,硬生生把喉间的血咽了回去。
“江鸿”一手拿着大道,一手拿着紫电的柄端,面无表情。
“紫电……”魏无羡有些惊讶,随即又明白了过来,“是了,他是江家家主,自然会有紫电……”
看着紫电身上熟悉的光芒和威仪,魏无羡莫名感觉到一丝心酸——它的主人,无论是那个凶悍的女人——那个一直看不惯自己的女人,还是那个高傲的男人——一直对自己言语相讥的男人,都已经回不来了……
“魏无羡”显然也有这样的感受,眼波有些颤动。
又是一道闪电。
“事不过三哟,江鸿。”“蓝晏”居然笑了起来,就像小孩子嬉笑着警告捉弄自己的玩伴。
“轰隆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巨大的波涛汹涌的声音。
地上的石头也开始了颤抖。
“怎么回事?”魏无羡问道,“这股气息既像魔道又不像魔道……”
迅速地,声音越发刺耳,已经有了排山倒海的气势,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万丈高的海啸淹没自己。
“这般惊天动地,我只在那年姑苏大河决堤时听过这样的声音。”蓝忘机对魏无羡说。
地面上已经裂出了一条条可怖的裂缝,好像地下藏着快要破土的千军万马。
“这是……云深不知处下的那条河!”蓝忘机和“蓝忘机”同时惊呼了起来。
云深不知处下有条暗河,流量比之黄河更甚。黄河决堤,蓝忘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别人描述,已觉得毛骨悚然,。
仿佛是印证了他们的话,下一秒,众人脚下的土地裂开,无数的水柱冲向天际,宛若一条条矫健的游龙飞向天边。
数不尽的水珠滴在地上,就像造物主为这块失去生机的土地带来最后的恩赐。
“蓝晏”收回魔道和飞天琴,一个翻身跳到最大的水柱上——立马化为一朵莲花,任“蓝晏”稳稳地站在上面。
眼瞳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了,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蓝晏”高高地俯视着地上的人。
“最后的机会。”“蓝晏”没有感情,一字一顿地说,仿佛站在云端上的审判众人的神,“死或者服从。”
“快走。”“蓝忘机”低低地说,“云深不知处下还有一条暗道。”
“云深不知处下还有暗道,可以离开。”蓝忘机对魏无羡说。
“不,我们一起。”“魏无羡”拿起了陈情笛,放到嘴边。
一道水柱冲垮了四人之间的墙。
“原来还有客人呐……四个爹爹,真是有趣呢。”“蓝晏”冷笑一声,“时间到了哟。”
“蓝忘机”和“魏无羡”显然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立马阴沉下来——水已经如云般遮住了太阳,汹涌的波涛就如浮动的云纹,阳光却透不下来。
下一秒,果真如几千丈的海啸倒下。
蓝忘机只觉得身体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如同从万丈悬崖上落下,什么都抓不住,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
子夜,灿星,树叶送来阵阵冷风。
“好冷啊……”蓝晏捂了捂自己被冻得红通通的小脸,身上的蓝家道服虽然是经过特殊材料制成,但此刻也有些抵挡不住寒气。
蓝晏冷得没有办法,只好缩在蓝忘机的身边。
隐隐约约有些猫头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又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翅膀扑腾的声音。
红色蝴蝶仍然在,但也是保持着一段距离。
仔细观察了那些红色蝴蝶,蓝晏心里越发有种熟悉之感,脑子里满是疑惑。
“咳咳……”蓝忘机突然咳嗽了一声。
“蓝爹爹?”蓝晏惊喜地呼唤道,“蓝爹爹你醒了吗?”
蓝忘机吃力地睁开眼睛,仿佛觉得自己的肺里装满了水,呼吸十分艰难。
“蓝爹爹你怎么了?为什么刚才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不舒服?是不是那些蝴蝶给你施了术?有没有事?要不要紧?”蓝晏一边扶着虚弱的蓝忘机,一边着急地问道。
蓝忘机勉强摸了摸蓝晏冰冷的小脸,安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蓝晏此刻除了担心再没有多余的表情——而这些担心都是给了蓝忘机,没有留一点点给自己。
蓝忘机不想回想刚才那个冷血,疯狂的蓝晏,此刻,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担心自己的小小的蓝晏才是真实的。
“我想休息一下。”蓝忘机说。
“蓝爹爹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很严重!”蓝晏非常着急,又不敢动,怕伤到了蓝忘机。
蓝忘机摇摇头,说:“我只是有点累。放心吧,一切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