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集

Vegas 纪行

(2011)

前些天去Vegas开了个会,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linical magnetoencephalography。对Vegas本身没什么感觉,所以没有带照相机。以为主要是过去会一下死党,不想还是有了些感慨。

1, Clinical MEG
没想到这个势头不错。处于发展初期,不过比我原先以为的发展得好。我原先以为就我们有这种想法,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会议,没想到好几个地方都蠢蠢欲动,虽然还有很多困难。对我们来说,从实验室研究角度转向clinical思维,这是难度比较大的部分。实验室研究看很多clinical trials都粗糙不堪,但是它们实用啊。

会议规模很小,但是主题集中,几乎每一个talk都值得一听。Key talk是一位日本老头,他给我们展现日本这方面的发展,细致而宏大,令人感叹。

2, 马路杀手
没想到在Vegas,我的马路杀手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先是,看到黄灯犹豫了一小下然后stop,接着就传来”Peng”的一声——被追尾了。我惊恐地坐在车里,后面那辆车的车主下来,问我: What happened?! It was Green! 我无比委屈地回答: It’s Yellow! 那人说,Your car is no damaged, is that OK for you? 我一听no damaged,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连忙说OK。

不过这是最小的一件。死党误了飞机,换乘晚上才到。我坚持要去接她,hotel离机场不到2mile, 而且下午已经开车走了一遍了。她按我的要求,飞机一落地就打电话给我。可是短短不到2mile的距离,我绕了一圈又一圈都走不上正轨。。。绕第三圈时有点心急了,左转再左转的时候以前当行人乱闯马路的毛病又出来,左转到马路最左边去了。。。看到对面一排车灯明晃晃地压过来才意识到错,赶紧冲到边上的小空地,U turn…

再接下来更狗血,听到火警笛声,不知道是哪条街上的,看来看去没主意,于是还在马路中央。等发觉马路中央就我一辆车,打算往右靠时,一辆火警车嗖地从我车右侧穿过!确切地说,我往右靠的车头轻微地摩擦了一下火警车的尾部。。。

第三圈开到最后,发现自己又上了long term parking的贼路,以为接机的线在右边,却又找不着路过去。彻底绝望了,打电话给死党让她自找出租车,我说我还是回hotel,我们在那里会合吧。从parking通道强硬倒车改道左边,以为那是出机场的路,不想那才是正道。

这些还都没敢和死党说,只告诉她我走错了路。接到死党,开车时我说,你从东部过来的,现在估计早都困了,你就在车上眯会儿眼吧。死党说,你说我敢吗。。。

3, 土人+路痴
我一早知道Vegas这地方死党也不会喜欢的,性情不合。头两天我们住的是我在网上找的3星级suite,我没想到在vegas还有这样的地方,远离casino, 清静如农家小院。才$60多 per night,有吧台,很大的living room,舒适的bedroom, 素雅的装饰,有冰箱有internet,还有我在别的vegas hotel看不到的微波炉和coffee maker! 第一次住vegas hotel发现没有coffee maker时真让我抓狂。死党感叹了好几次价格怎么可以这么便宜。我们这次可是锅碗瓢盆都带来,肉蛋果蔬齐上阵,过家家一般。后两天则是住在会议所在的Venetian hotel。 也是个suite,豪华至极。我们在华美的洗浴室里煮饭做菜。。。

死党第一次来Vegas,对Vegas的灯红酒绿感叹不已。拍了好几张照片说要给她家人看看这个“腐朽堕落的声色场所”,同时又说,坚决不能让男同志来此。Venetian 里的Casino,她刚开始好奇,几次经过之后终于也开始受不了里面的浑浊昏暗了。

每天在Venetian我们都要迷路。第一天找会议场所找了二十几分钟,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找到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building 里还同时举办有好几个不同的会议。第二天起我们就发挥了组合优势,我记不住的路她记得住,她记不住的地方正好我有印象。俩路痴连认路都要互补(捂脸)。我认路一如我从小以来记东西的特点,只记开头;她倒是对后面印象更强些。

Venetian casino之上一层,电梯一上去就可以看到一条人工河。水很蓝,应该是染的色。两条仿Venice的Gondola把河面挤得满满的。船夫放声高歌,正好是我以前弹唱过的Santa Lucia,于是相合而唱。我指给死党看上方的人造天空,死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先是惊讶,每次路过见的次数多了,便越来越觉得有些evil: 天空很低,也不随外界的实际光线变化。到处都隐藏着欺骗和诱惑,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方向,而连电梯里都传着show的乐声。整个building就像,妖魔控制的城堡。

作为土人,最惨的总是点菜。会议最后一天的晚宴是会方请的,因为人数少,只有两桌,我和死党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我边上正好坐的是会议方一位lady,左斜对是做key talk的老头。菜单上来,很费劲地研究半天,我看到一组里有salad,但是salad里我总算认到有goat cheese,这个是我接受不了的,于是避而选了那一列里别的什么有lobster 的东西。我以为那一组都差不多是salad一类的。。。报名的时候,waiter问我size, 我说small; 要不要sider,我说no; 还要不要点别的,我说no。边上的lady惊讶地问我够不够,告诉我可以再点一个,我说够了。等到我的dish上来,我简直要哭了。原来这是个中等偏小的碟子盛了一层浅浅的汤。。。而所谓的lobster,只有拇指甲盖大小,屹立在汤的中央。本来汤是很少,可是有了这lobster做对照,这汤还真和汪洋大海似的。。。 周围的人的dish至少都还有些分量,而且他们每人都有两道菜!还好实心的小面包似的东西是统一发派的,最后还有一道甜点。

回住所一问死党,她也吃得很郁闷。:(

4,friends
那天的晚宴行至后半场,会议举办方的头儿,也是个老头,过到我们这一桌,和日本老儿面对面交谈。从他们的神情看,应该是相交多年的老友。想起我和我的死党,不知道老了之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场景?以前死党给我说过两太极高手,久未谋面的至交。一日一人前往另一人家,刚一进门放下行李,两人就扭在一起推手来了。这个场景让我羡慕了好久,也是唯一让我对“老了”之后有些好印象的画面。

我也前往过死党家中几次,可是每次都没能一见面就打。每每回放起往事,总无限感慨。我以前从没想到过会有死党。我自己一贯对人类之间的亲密持怀疑态度,尽管每次以为是友谊时,都曾经很用心地维护过。而几次那么用心过的友谊,都因种种原因消散了。还有一些友谊,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如今已经很淡了。遇见她时,真的没有想到过,我们之间有那么多不同,何况我们还是同行。。。

我们之间很多地方真是互补,我强的地方她弱,我弱的地方她强。和她交往的最初三年我的优势突出,当时亲近时也在疑惑她对我的好是真是假。尽管那三年总是在一起,心里一直有一团疑惑,有时甚至就想避开。 不想之后出来的这些年,她的优势愈来愈明显,她反过来不遗余力地帮了我很多。到如今真成为一条战线上的了。而最相似的地方大约是可以一起小孩子般胡闹。 其实于我,自觉像一面镜子,别人严肃,我也会严肃; 朋友爱捣蛋,我也会跟着捣蛋。 但她的孩子气似乎和以前遇到的人又不同。

和别的曾经相处很好的朋友一样,她也很多私密话都和我说;不像别的曾经亲密过的朋友,她总说她不了解我。我对她也不比对别的朋友说的内心话多,但她竟是那么信任我,是远比对我说私密话多得多的信任。

她的各种申请总是比我早一步,轮到我的时候她就把她所有材料毫无保留地传给我,连私人信息都懒得抹掉。

在我为连日来对她的打扰歉疚时,她打电话来,说这两天在听评书,为书中人为朋友的义气感动不已;说觉得对不起我,没能为我两肋插刀。

等等等等。

“什么时候想来,我家的门总是敞开的。” 她说。

夫复何求。

池面冰初解

(2011)

拜访Q的时候还是早春,北方却未必比南方冷多少。随着连续几天的气温回升,一切像魔术一般,马路边堆积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在几天之内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气温高于10摄氏度,我们去钓鱼吧。”Q说。于是那天下午,Q带我去他们常去的公园,钓鱼。她先生是钓鱼狂热者,后备箱里塞满了钓鱼的系列家伙,应有尽有,随时可以行动,除了蚯蚓得现找。我们一向不喜欢美国那种伪制的鱼饵,想来河里的鱼儿们也有同感吧。

太阳很好,室外的人们竟然都已穿了单衣,愈发显得穿着棉袄的我和Q的不合时宜。公园离他们家很近,有大片的草地和树林,有深湖也有浅水。湖边常有一群群的大雁和野鸭,偶尔还可以看到鹤。 几年前拜访她时他们带我来过,她和我一路走着,一路像唤醒失忆症患者似地说,还记得我们在这里采的野枣子么?还记得在这里遇见的一群大雁么?又指着不远处树林中最边上的一棵,说,那是他们家小疙瘩“御定”的小树,她每次来都给它“施肥”来着。

离开小路,走进满是枯枝落叶的树林中。阳光把满地的落叶照得干干爽爽,只是满眼依然灰褐的色调,不见新绿;踩着落叶发出的声音,还是悉悉嗦嗦萧瑟的冬曲。 我们走近的河是一条浅浅的小河,水流清冽,鹅卵石铺满河床。河冰初解,河边的灌木却仍是光秃秃的透着寒气。不禁又响起后主的“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Q开始满地找她的蚯蚓。她说,扳开地表的大石头或者大树杈,往往就可以看到蚯蚓,这时候要眼疾手快,否则它们就钻到深处去了。我对钓鱼并不感兴趣,纯粹跟出来散心。跟着Q翻那些伏在地表的朽木,她在找蚯蚓,我却被朽木和厚厚的落叶下隐藏的世界吸引了。看似萧瑟的地表之下是黝黑而潮湿的泥土,湿润的坚果,正在努力从种子中抬起头来的各种不知名草木的嫩芽,东一堆西一堆淡黄色透明的虫卵,当然还有正在活跃着的大大小小的虫子们。有时候是细长的类似蜈蚣的蚰蜒。不知为什么,虽然平时并不喜欢虫子,看到这些潮湿黑土里的虫卵,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这不同于看到一树白花,一片樱云的那种欣喜,似乎是一种对来自地下未知世界生机的感动。 那是一种气息,一种黑土地里蠢蠢欲动的气息。有些枯木,尽管翻露出的土壤还能看到薄薄一层未化的霜,令人想到冥王哈里斯的宫邸,可是春天,还是来了。

小baby的世界认同

(2008)

在兔子家当了两天保姆。小兔崽子两个月大时是见过我的面的,那时候她还不懂得认生。此番再去,她刚刚满一岁了。第一天见面,一整个下午,她就不怎么让我亲近,抱她她也不乐意,一直观察我,令我郁闷不已。才进一步意识到我的小侄女儿对我的认同感。我的小侄女儿,是在她14个月的时候才第一次见了我的面,还是半夜睡了一觉起的,居然就那么自然地让我抱了,一起玩她的玩具,丝毫没有陌生感。兔子说,大约是有familiar features吧。

除了家族性的相似,按心理学上的说法,印刻也是初生幼体对世界找寻认同的一种方式。小婴儿,据说对它第一眼看到的人会特别亲。当然这种印象如果不加以重复以巩固,会很快忘掉的。所以即使第一眼看到的是护士,也不会对以后的发展有什么影响。而人在长大过程中,对心理世界破碎之后能够进入眼里的第一个人,也会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吧。

小兔崽子第二天开始和我亲近多了,虽然还是在观察。中午在我的床上玩,开始还放松的,却被搭在床架边上的大衣带长绒毛边的帽子吓住了。兔子把她抱走到她们的房间,一会儿听到小兔崽子的尖叫,我跟过去,看见兔子拿了与我的大衣帽子类似帽子扔在床上。小兔崽子更加害怕,躲得远远地尖叫。我拿起帽子套住头,她安静了下来,疑惑地盯着我。此时我已经是被她认可了的,她看到被她认可的人突然附了她所害怕的形象,开始重新考虑那个引起她害怕的物体的可怕性了。脱下来,放回原处,她开始慢慢地试图接近那个帽子。快接近时,又缩回去;再次试探,一次比一次近。

小兔崽子开始紧张而兴奋地大声尖叫,似乎叫声能够助长她的勇气。她尖叫着终于碰了碰帽子,又很快缩回来,继续尖叫,再次迅速碰帽子。兔子在一边大笑“黔之驴”。

我有点不太明白小兔崽子为什么这么害怕这顶帽子,兔子说她自己也有点怕,把我笑倒。这顶帽子上的毛,比起我那顶帽子,是更像狼的毛色,灰白相间的。可是对于小婴儿来说,她并没有什么知识经验,告诉她这是类似某种会伤害她的野兽的毛呀?难道是这种害怕的文化因素,也被融入了基因里?很久以前是有看到这种说法,比如人为制造的天敌认同,会被下一代继承,不过一直是将信将疑的。一些人努力营造的虎兔或猫鼠、蛇鼠和平共处,是在为天敌认同的基因提供正面还是反面的论据呢?记得小时候想看看兔子(真的宠物兔子)是不是天生怕火,拿了火柴点燃在兔子面前,结果兔子居然好奇地凑上来,把它自己的鼻子给烧着了,也让我有幸听到兔子的吱吱大叫。

很早以前读美学著作,好象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里面提到美感的初形成,也说到是基于历史文化的沉淀。但是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式沉淀呢?仅仅是以外部环境的形式还是同时也改造了基因,没有人能够下断言。看到小婴儿的害怕,确实很让我震惊。

下午兔子LD带小兔崽子去打针,据说上一次打针是3个多月前的事了,在想她大约是不记得的。回来时兔子LD报告说,小兔崽子认出扎她针的医生来了,从开始称量体重起,就开始使劲地哭。虽然当时才8、9个月,对她以为的伤害事件,她可真是记得牢呀。我的小侄女儿呢,据说在扎针时也哭了,然后“走出去到门口时双眼满含委屈的泪水回头看了那个打针的医生一眼”,她大约也是在巩固自己对伤害的记忆?

以前和兔子也讨论过小baby对镜子里的自我的认识,还有很多很多别的认知方面。婴儿们的世界认同过程,也是人类对世界认同过程的缩影。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要向何处去?终究没有终极答案的。寻求答案的过程本身,大约就是目的吧。

Mirror. Identification

(2008)

兔子打电话来, 说起她家才3个月大的小宝贝, 说她会照镜子了, 虽然还不知道, 镜子里的小家伙是她自己, 开心却又羞涩地笑着。

她一定是感到某种联系了吧, 镜子里的小家伙和她。据说婴儿1岁左右就会知道镜子里的影像是自己, 并爱上照镜子。我的小侄女儿, 我在家的时候, 就看着她很爱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地做鬼脸。她哭的时候, 抱着她去照镜子, 告诉她哭很难看, 她会停下来, 研究自己的表情。家里还有个镜面圆柱, 正好是个哈哈镜, 小侄女儿在它面前摆的花样就更多了。

真不知道婴儿们是怎么意识到的, 自我和外界。怎么就知道笑是怎样一种模样, 是天生贮存的记忆, 还是笑容带来的让它更感舒适的照顾, 让它把笑容和开心联系在一起的呢? 它先认同的是最先照顾它的人的脸, 而在镜子里, 是不是因为多次看到同样的特征引起了认同感呢? 特别是, 怎样知道那是—-自己。是因为有相同的, 不通过镜子就可以看到的服饰? 开心的时候— 镜子里的笑容它知道那是开心的笑容, 因为看到大人们的类似表情? 它为什么又乐意通过镜子观察自己呢? 这种好奇, 是不是由于神经元活动的驱动?

想起以前养过的小鹦鹉, 只有一只的时候, 怕它太寂寞, 让它看镜子。它看到镜子很激动, 一直想把镜子后的它的同类找出来。不知道如果让它照了多次, 它能不能意识到那是自己, 或仅仅是麻木不再感兴趣?

小家伙再大一点, 就不再仅仅靠眼熟来获得认同了吧。想起第一次见小侄女儿, 是晚上她已睡过一会了。第一次见, 说抱抱, 她就乖乖地让我抱了。老爹老妈, 还有嫂嫂, 都说, 大约真是血缘关系吧, 她平常不是那么让陌生人抱的。我当时笑着解释说, 那是她势利呢, 我给她带了那么多礼物的。而到现在, 不见面都有一年多了, 问她姑姑爱不爱她, 她毫不犹豫地说"爱!", 而问起她老爹, 她从不回答这个字, 而是嘀咕着说, "他都不回来", 尽管她老爹还是至少一周来看她一次。

不说了, 兔子家的小宝贝现在很爱笑了呢. 她应该能很幸福地慢慢长大吧。

P.S. 十几年前读到过的一首哈代的诗. 费了好大劲才重又找到。特别喜欢后面两段. 徐志摩译得很好, 可惜我无法还原出来。

To Life

O life with the sad seared face,
I weary of seeing thee,
And thy draggled cloak, and thy hobbling pace,
And thy too-forced pleasantry!

I know what thou would’st tell
Of Death, Time, Destiny –
I have known it long, and know, too, well
What it all means for me.

But canst thou not array // 但是你能否
Thyself in rare disguise, // 戴上你的伪装,
And feign like truth, for one mad day, // 把虚假当真, 发一日的风
That Earth is Paradise? // 就当天堂在人间?

I’ll tune me to the mood, // 我也会收拾我的心情
And mumm with thee till eve; // 伴你游戏到黄昏
And maybe what as interlude // 或许在这游戏的过程中
I feign, I shall believe! // 我竟相信是情真!

Bethesda 的小兔崽子

(2008)

Bethesda, 这个地名在我听来总觉得颇有宗教意味。于是Bethesda的小兔崽子, 就总让我想起"利伯恒的耶稣诞生"。圣诞前夜最终还是在兔子家度过的, 见面, 大笑, 说这下可真是新的一出"东方三博士参拜圣婴"了。兔子对圣经故事一无所知, 被我笑得很奇怪. 不过要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大多与圣经故事有关, 我也不会去多看两眼的。相比起来, 旧约里的故事还好玩一些. Eve吃善恶果一节, 在"上帝"眼里, 是最大逆不道的, 却因此是我最喜爱的。

动身到Bethesda之前, 在站台候车, 遇着一位满脸幸福的老妇人, 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聊了很久, 中间一个什么事我原本习惯性地想回答"鬼知道"的, 英文里没有, 结果说成了"God knows." 害得她兴奋了一场, 差点坚持要送我一本圣经。

再见一年后的兔子, 她整个人都变了, 整一个师奶形象。小兔崽子才一个月多些, 刚剃了胎发和眉毛, "活象个小土匪。" 我大笑, "好看的时候象你, 不好看的时候象你家那位。" 兔子说我是唯一一位说小baby象她的人. 不过小小孩好象就是这样, 和父母都会象, 尽管父母之间可能很不象。我的小侄女儿也是, 两家都争着说"象我象我"。不过我和老哥小时候的照片一大把, 都还在, 嫂嫂家却没有, "物证"面前, 我们家很快就占了上风。大耳朵和酒窝都出来了, 不知道小家伙将来会不会也是个卷毛头, 哈哈。

小兔崽子现在还软弱无力得象只小小猫, 头还不能自主抬起。她最喜欢的姿势是绻在大人的怀抱里. 兔子无比怜惜地抱着她, 两眼充满爱意。小家伙稍有不适, 她就要叨叨地说, 是妈妈不好, 没把你照顾好… 这是我曾经熟悉的兔子, 曾经一起为一些新思路兴奋的兔子…想起那天从Sena家取回手机, 当晚接到兔子再次打来的艳电, 她给我通报了带小兔子来的历程, 说她现在思想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现在工作在她眼里, 开始是为了孩子的了。那天接完电话, 笑完, 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我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以前她家里一提要个孩子她就尖叫, 看她对我在宿舍里偷养的小白兔的那种怜爱神情, 就知道她会是个好妈妈。只是, 好象是我有些接受不了。小侄女儿出来的时候, 我嫂嫂还好, 反倒是我有些忧郁症了。喜爱新鲜和变化, 却最害怕这种变化, 害怕身不由己。真的不知道, 有个家, 是不是很可怕…

一次企图逃跑计划

(2008)

感谢我的死党兔子长久来对我的宽容。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最难忘的是我曾经的一次企图逃跑计划,那时已是我们相处的第三年了。

其实相处得一直很好, 她是我的"师父","战友","太太"和"老爸"(我们互为"老爸")。只是暑假因为实验和别的种种原因, 她没有回家, 和我一起呆在北京。我失去了一段独处的期间, 心里慢慢便有了些烦躁。那时候写信给曾经的好友说, 孤僻是我的天性, 我无法想象我和别人能形影不离地相处这么久。 一种想要躲开所有人, 躲开熟悉环境的念头越来越浓。计划了一些时候, 最后决定一个人偷偷躲到附近的招待所呆上几天。

那天下午整理好了行装, 心头却很茫然. 我没有给兔子留言, 只想着痛痛快快地消失几天, 什么都不要管。只是对我自己, 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象多年以前曾经计划的离开。磨蹭到快5点, 终于下了决心正准备出发时, 兔子居然提前回来了。她看到我的样子, 奇怪地问:"你要干什么?" 而我的意念在瞬间被摧跨,象被催眠的人面对着催眠师,很沮丧地告诉了她我的计划,兔子不由分说取下我的行装, 拉着我上馆店吃晚饭去了。吃饭的时候兔子大笑, 说她自己"在最危急的时刻挽救了党, 挽救了中国革命。"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一起回到宿舍, 我笑着却失魂落魄。于是很不幸地头撞上了铁柜子的一角, 幸而是很轻微的, 出了点血。又是兔子, 陪我到校医务室, 然后打车到三院。她帮我打点了一切, 结果那些费用, 我至今没有直接地还她。只是从此, 再没有了从她身边逃跑的念头。

我和兔子的侠客行

发表于十二月 15, 2007
这一年来眼睁睁地看着兔子变化. 为了防止她变成兔大妈后忘了本, 也为了以后在小兔崽子面前有得牛吹, 我决意把和她在一起时的一些事作个记录. 只是, 事迹太多, 磬竹难书, 还是就写我们的武侠史吧.

经典一幕:
月黑风高的夜晚, 大家正在室内安静坐着, 忽然, 窗门轻移, 窗帘抖动, 悉悉若有响声, 接着从窗外扑通扑通跳进两条人影… 我们的办公室连着一片大房顶, 只需穿过窗台。不难走,但要是从窗台直往前而不沿着窗台走一段的话, 保准跌到楼底。兔子每晚8点钟左右准跳出去打两遍拳, 刚开始的半年, 我也跟出去瞎凑热闹。兔子是个耐心的好师父, 拳打得好, 讲解得更好。后来我放弃了这项活动, 但是很有幸还总能听到她的习拳心得。

第二种场景:
撮完一顿晚饭, 天已黑了。兔子说: "我们去操场走走吧." 于是夜幕里, 在操场的某个角落, 就有两个人在玩推手。我老是落下风, 尽管已经在努力地去领会"化劲"。也不知她的胳膊怎么转的, 就能把我的劲转掉。几转下来, 兔子顺势轻轻一拔或一推, 我就站不稳了。师父毕竟是师父。

第三幕回忆:
在兔子的全程遥控下, 她先生每天给我们上传武打片, 包括所有的李小龙。在宿舍里, 每每看完后总是热血沸腾, 李小龙真是痛快啊, 不需要太多情节, 一上来就是一场打斗。可惜我们没学会他的截拳道, 倒是把他弓腰行走的姿势和怪叫模仿着了一二, 动不动就来个小龙show; 太极张三丰我们也很喜欢, 尤其满意片尾张三丰对女主角淡淡说声"随缘"便各奔东西。不象太多的武打, 非得给男女主角扯上一段暧昧; 鉴于我们同样热衷于鬼谷子, 为公平起见, 我叫鬼子她叫谷子…

第四处场景:
从宿舍到办公室, 要经过乌鸦们立身的"立身路"和进行人身攻击的"奋进路"。晚饭后我们冒着枪林弹雨走一段打一段, 刀光剑影不是我门派, 赤手相博才是我风采。
但是, 该刀光剑影时我们也不含糊。兔子每天5,6点即起, 摸黑到户外, 拳, 刀, 剑各来一遍。我们还专程到颐和园后街买刀剑, 只是我的总是成为摆设。不过在那儿淘了一张"俏佳人"系列光碟的"少林达摩剑", 让我沈吟至今。

朝拜圣地:
少林是我们朝拜的第一处, 却也只朝拜了这么一处。那是三年级时的事了, 我扬州的铁杆师姐在郑州, 我们便投奔而去。不过在少林寺我们还是挺乖的, 只是玩了一下摆在一处墙角略带锈迹的长矛和长刀作打斗状, 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武当更是我们心目中的圣地, 兔子在网上下过好些道长们的刀剑, 只是暂时无缘造访。不过总会有机会的吧…

(毕业时用租的光学傻瓜机在楼顶拍照, 她一手挟着我的穿虎皮的小熊维尼一手摆着太极。当时兴致之上, 据其照用鼠标画图并赋诗一首, 贴于此留念: )

长坂坡救阿斗之兔子版
长弓若定囹囵破,素手红巾转干坤。
阿斗不知天下虑,凭栏犹自笑黄昏。

Rab_850.jpg

从老爸到阿姨----记我的死党

(2007)

向来以惜香怜玉闻名的本大爷, 遇到我的死党, 就总被降级。

偶和死党"同居"3年, 尽管偶一再要占便宜地把她纳为太太, 她从来木有接受过。相反, 当偶还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发呆时, 死党总是破门而入, 边叫到:"今天爸养活你!" 边开始洗菜做饭。偶总是很羞愧地赶紧跟出来打下手, 但手脚麻利的死党让偶没有插手的机会。有时偶在办公室呆过了时间, 死党一个电话打来:"开饭啦!" 偶于是屁颠屁颠地回去, 决不说"不!"

不做饭的时候, 她就拉着我上食堂或是下馆子。下馆子决定不了吃鸡还是吃鱼, 就一人做鸡一人做鱼在服务生面前来"锤子剪刀布"。她还是法官, 总揭发偶是"逃犯(饭)"。被她这么一揭发, 偶真觉得偶是逃犯。她去另一个城市看她先生的时候就是偶解放的时候, 买上一堆零食, 决不下食堂。

好不容易顶风做案养了只小仓鼠,升级为"干妈", 死党立马就当了人家的"阿拉伯", 给小仓鼠赐名"啃你滴"。不过死党还是个宽容的大伯, 时常会给"啃你滴"扔一些小吃, 享受一下被"人间万姓仰头看"的荣耀。

在她的领导下, 偶们看完了所有李小龙, 还有一天一集的太极宗师和小熊维尼。剩余的时间就是偶们打架的时间。就是打架偶也没有出头之日, 玩推手偶老是被她推或拉倒。她是骑白马的师父, 偶就只好当当小妖"有来有去", 做些小动作比如在她进门时踢上一脚。

一同来美之后, 开会的日子就是偶们聚会的日子, 不开会的日子也可能是偶们聚会的日子。隔三差五的电话更是不可少拉。偶和老板讨论问题也经常搬偶死党, 弄得偶老板老要问是"he or she"。很快她先生也来美了, 偶就再不敢赖她是偶"太太", 怕挨揍...她还是偶尔要做一下偶老爸, 但次数明显减少。

前些日子她意外得知自己要做妈妈了, 说感觉怪得很。但变化总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前几天我们通电话, 偶又被家长教育了一番, 可是到末了居然听到她说:"听阿姨的话。"

一直以老爸自居的她, 居然自动降级为阿姨了...

感于兔子的报时喷嚏

(同舍好友兔子,晨练归来“捣药”为餐,必打喷嚏,而吾非到彼时不肯起,笑言其报时之效。日久有感,遂作之。)
2002/5
倦看春深玉露浓,
闲抛游魄卧床慵。
惊雷震散南柯梦,
捣药还需报晓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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