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饭

      汽车终于在一家农舍停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头天五点多在昆明吃完晚饭，我们四个踩着清凉的夜色走向昆明长途汽车站，登上了去西双版纳的班车。

      车上混合着各种难闻的气味，短暂的难受之后，我们恹恹欲睡。八点一刻，汽车准点开走。车上有和我们一样的旅游者，也有回乡探访的知青，还有返家的西双版纳的居民。

      一路无话，夜色越来越浓重，我在时断时续的鼾声、细语声中想自己的心事。晚上十一点，司机停车宵夜，车上有几个乘客也下去用餐。我们几个都没有动，蜷缩在卧铺车上，安静地等开车。

      有个北京知青开始回忆从前的事情，唧唧咕咕地给他的孩子讲知青时代的往事，还劈离剥落地咀嚼着饼干和瓜子。我们几个没有经验，什么也没有带，也没有觉得饿。在无边的夜色里，无边的静谧在汽车轮胎摩擦水泥路面的声音中扩散，我们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微明。汽车在山地里行走，沿途都是山地，看不到人家。我感觉到肚子开始咕咕地吼叫了。少顷，身边的华子也醒来，也感觉到了饥饿。

      渐次有人醒来。北京知青又开始吃东西，响亮的咀嚼声让我们的饥饿更嚣张。问司机什么时候有饭吃，回答说下了山才有，大约要到下午两三点钟。我们没有力气说话，躺在脏污的座椅上一言不发。

      车上的人声越来越大，简直震耳欲聋。人们各自说着各自的话题，说到开心的时候就哗哗地大笑，间或是食物被咬碎的破裂声。我们忍受着气味和声音的折磨，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各种美味佳肴便涌上脑海，狠狠地蚕食饥渴的胃。

      汽车终于停了。饭馆是临路的农家，老旧的木房子。两边是耳房，中间是一大块空地，摆了几张八仙桌；碗是土制的。我们的菜很简单，一份腊肉，几碗豆花和时令蔬菜。就那几样菜，我们埋头苦干，狠狠地灌了几碗干饭。饭是甑子蒸的，软硬适度，很好吃；腊肉是肥瘦相宜，瘦的红彤彤的，肥的略带透明的黄色，让人味口大开。

      长那么大，第一次觉得肥肉那么好吃；豆花那么好吃；米饭那么好吃。以至于，我至少吃了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