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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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最早发现路上的柳眼,第一点春色。

后来,再没关心季节的变换。刚刚看日历,再有不到一个月,竟又该立秋了。

下边这一行柳树,今年收获我最多的目光。那时节,它每天添几片新叶,我都历历数过,叶叶在心那柳叶,我也曾拿了尺子,记量它的成长,它们在我眼里就是嫩芽初上的少年。后来,有春雨,有夏风,有几片被风吹进屋里,我趁势捡起夹进书页,省了专门的采取。孩子们笑老程浪漫,不输他们方刚的血气呢!

看着这些书本为友的孩子,我总起垂杨系马的豪情。他们记得王维的诗吗?那纵横天下的咸阳游侠,是青春唐朝的标志风向,昂扬奋发成了时代精神。唐朝阳刚进击,哪里有半点奴才相,那是真正的青春中国,青春人生。

面前的孩子们,他们有快马冲锋的雄心,有矢志霸业的勇气吗?学习之余,他们透过窗户,能看到缈远的天空,能看到苍茫的山影。那不是空无际的依托,不是终南之径。

柳树的叶子们,现在也是中年了,它们的少年在三个月前,青年在一个多月前,三个月后它们就渐入老境了。来年新发,虽是轮回,但毕竟不是原来的柳树了。时光催万物,摧万物,有时连回首感慨的机会都没有,没张嘴的叹息只能留在肚子里,时光已经滔滔而下了。

我看那柳树,有的叶子发奋,不舍得一寸的光阳和一滴的水分,吸收消化,化为自己的勃勃。有的只顾慢步轻走,但光和水已经走开,它只能过早发黄,被大地早早唤走。有的只努力一会儿,亲近和风与细雨片刻,大部分时光都在苟且和戏耍,自己太弱太娇气,结果被蛛网和害虫侵袭,连发黄都不能,最后生生落入虫口,成了不知哪里的肥料了……

也是一生啊!

我终是不能够淡然。无言的思绪里漫步街头,想象柳叶落身或脚踩落叶,想象扫雪的人们在柳身旁把洁白堆得老高。我想起刚从美国回来的朋友,他说我这楼下的柳树和美国的没什么两样。他是繁华历尽,万般跳脱,我若这样生发就是故作敞言,心虚目空了。他几十个国家的来去生涯,岂是我这八里山的小民所能体会?我,也不过是年龄稍大的幼稚孩童。

这里离洛河恰好一公里,脚一抬就可与之亲近。立河边,想起河源与入海,一线细流走着走着就气势滔滔,它流着流着就不是它了,环境和时空已经改变它了。不知它知道不知道自己改变了,人却是感到了。大地小河,长河阔地,我们所说的人间,怎么可能是脱离了自然的人间呢?

怀念总是在眉头心上,不管秋风起不起。怀念先人,虽不能至,总可做参照,似乎是一种灵魂的支持。怀念朋友,有些此生终不会碰面,但你在心里最佩服他,他在竹篱茅舍你在小楼阁子都不会阻止情怀呼应,消息消灭了天涯。夜里醒来明月出关山,明月照小村,同一明月下就如同在一起把酒属文了。怀念那罕有的志士,边关晓月南北风霜,身系社稷,足可让我敬仰了。

总在茫茫的思绪里迎来天地茫茫。雨丝如线,雨声如诉,这夏的力量正盛,秋已在远方等待,不知道洁白的雪花会埋伏在哪棵树哪棵草下。抬头,街心公园里的草地绿如新毡,如果铺展到远方,整个国家就是青青的大海……

雨连天,天暗下来,无边的夜潮正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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